一個陶罐被狠狠摔碎在地上,清澈的水濺出,微微沾濕了前方人的衣角。
穿着青衣的搜檢官上前兩步,皮靴踢開摔得淩亂的陶罐碎片,這才注意到一個碎片上似乎粘着什麼東西。
被檢查的考生原本還繃着站在原地,此時已經驚慌的跪下了,整個人抖的跟篩子似的,比方延還嚴重許多。
他看上去有些年紀了,還是童生,應當是着急了。
此時已經排到前列的考生,都被吸引走了注意力,分分探出頭看看發生了什麼。
搜檢官單單将那一片碎片拿了起來,将粘着的那物扯下,解開纏地緊緊的線,才發現這居然是一小截豬腸,裡面裝着一小疊紙片。
大概是沒太洗幹淨,迎面吹來的冷風還隐隐帶着股腥臊味兒,用手檢查的搜檢官察覺到是什麼,直接将手裡的東西砸在了地上,怒吼一聲,“押下去!”
“大人!大人!我錯了大人!”哭喊的聲音越來越小。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場上就恢複了安甯,隻有一旁碎了滿地的陶罐提醒着衆人方才發生了些什麼。
短短一會兒的功夫就有好幾個考生離了隊,轉眼就輪到他們了。
趁着方延正在檢查,孟子筝悄聲對身後一直安安靜靜站着的,被他一時遺忘的向揚,道了聲加油,說完他也沒回頭,方延旁邊的人已經檢查完了,他急忙走上去。
自打那個夾帶小抄的考生被壓下去,檢查的就更嚴了,時間也拉長了不少,幸虧他們來得早,不然不知道要排多久。
進到貢院内部,分了許多個小隔間,找到自己的位置後,孟子筝就老實坐着了,他畢竟是知府兒子,雖說院試和知府沒什麼關系,可進場後離所有人都遠遠的,準沒錯。
兩文的考察對他來說,沒什麼難的,在紀山的監督下,他連八次院試隻考了三題的《孝經》都背熟了,不過這次考試居然還真考了一次。
對他來說難得是那一詩,這次的題目是“冬”。
看到這個字,孟子筝頓時就是兩眼一發黑。
看吧,這就是壓錯題的下場,他這半年裡,甚至連種菜都硬生生編了一首,愣是完美避開了正确答案。
孟子筝長歎一口氣,成功得到了巡綽官一個警惕的眼神,老實安靜下來了。
他煩躁的抓了抓頭發,不小心勾了根發絲下來,垂在額前擋了視線,又隻能小心翼翼的繞回發帶上。
盯着冬字恨不得盯出個洞來。
實在沒什麼想法,小肚子又漲得狠,幹脆用小桶背過身去上了個廁所,隔間雖然有三面擋闆可以擋風,但是不隔音啊!
考個試真夠難的,可要去恭房的話會被蓋個黑泥印章,他還是繼續尴尬吧。
解決完生理問題,又開始看考題了。
哎,怎麼就不考種田呢。
孟子筝用力眨了幾下雙眼,清走多餘的想法,正打算集中精力憋詩,他拿毛筆的動作忽地一滞。
對啊,雖然不考,但他可以硬扯啊,冬天又不是隻能寫冷、寫下雪。
瑞雪還兆豐年呢,今年幹旱,若是下雪能提供水分,滋潤土地,低溫還能殺蟲,雪中的氮化物含量高,還可以增加土壤肥力!
天才!有了思路之後,就不用跟擠牙膏似的了。
好歹他這半年的書也沒白背,還是積累了不少好用的字詞,很快草稿就列好了。
不過意境之類的統統與他無關,他的風格就是樸實無華,希望閱卷人能透過他簡單的文字看到他那顆希望百姓大豐收,過的越來越好的心。
考完一天下來,他就沒覺得自己的膀胱這麼好過,到天黑前出來,他總共就上了一次小廁。
除開擔心會影響閱卷人判卷還有個原因就是實在太臭了!
他的位置距離恭房已經離得不近了,可順風時偶爾還是能聞見那股味兒,還有人為了不被蓋印章影響成績就在号房裡解決的!
噗噗噗的特别響,估計是緊張拉肚子。
他不必可免的産生了畫面感,怪他想象力太好
這還是冷天,明年鄉試可是八月份,正是炎熱的時候,他都不敢想到時候會臭成什麼樣。
還有一年半,要不想辦法改善一下科考上廁所的問題吧,可是目前來看用抽水系統肯定不現實。
幹旱也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麼時候,而且現在也沒有南水北調工程,北方一些地區遇上旱年連水都不夠喝,也接不了自來水管道。
孟子筝心事重重的抱着考籃往外走。
“筝兒?”
孟子筝回過神,發現林淮和他娘正站着不遠處等他,他娘緊鎖眉頭,一臉關切的看着他。
“筝兒走,咱回家補補,看你最近習書給瘦的,考試考不考好都不重要。”
明白過來宋玉珍的話,他娘估計是以為他方才的表情是因為沒考好。
他柔軟地笑笑,“娘,我方才隻是在想别的,考試考完了,我就不會再想了,您放心。”
“行,那我們回家。”宋玉珍這才放心的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