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時的朝堂上,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
有了上一次對于誘擊匈奴的失利,作為主和派中流砥柱的韓安國有了更加強有力的論據。
也讓不論是居廟堂之上的大小官員們,或是處江湖之遠的普通百姓,都加劇了匈奴人是不可戰勝的認知。
“與匈奴千裡而戰,獲利甚微。且匈奴人遷徙不定,難得而制,得其地不足以為廣,有其衆不足以為強;而漢數千裡争利,則人馬疲,匈奴以全制其敝,勢必危殆,不如和親便。“
因隻是在宣室殿中,在漢武帝的少數親信之間的辯論,而作為少數的主戰派之一,衛青與關月堯都有幸得以位列其中。
衛青所統領的軍隊中,多有漢朝北部邊境之民,亦或是自匈奴逃回中原的漢民。關月堯早就從這些人的口中,聽到了許多匈奴人是如何奴役和劫掠漢人的行徑。
聽着韓将軍的建議,關月堯忍不住緊緊皺起了眉頭。她的文化水平雖然不高,但和親是何意,她卻還是知道的。
犧牲無辜女子的一輩子,來換取數月和平,若朝廷真的這樣做,還如此費勁地馴養軍馬,訓練軍隊又是做什麼呢?
她微微側頭看向衛青,他此時也是眉頭深鎖,一副不認同地模樣。可衛青小心謹慎慣了,他似乎暫時還不打算在沒有摸清皇帝真實意圖的情況下,貿然發言。
關月堯卻不然,她隻覺得有一股無名之火在胸中燃燒着卻無處發洩。
“衛青,韓大人所議,你以為如何?”大殿之上,劉徹冷冰冰地聲音響了起來。關月堯忍不住又望向了青年,他似乎并不覺得驚訝,在被點了名後,從容地站了起來。
“啟禀陛下,臣以為,以子女金帛事匈奴,與六國以地事秦有何異?以地事秦,此事如抱薪救火,薪不盡,火如何能滅?”
“真是可笑,匈奴人不事生産,權貴卻貪慕我大漢财帛女子。我漢朝之絲綢但要出關,便是價比黃金。長此以往,匈奴上層漸次耽于享樂,再無雄心壯志。于我大漢,又還有何威脅可言?”
對于衛青的話,韓安國頗有些不以為然地反駁道。
“何況,能以一二女子換取我大漢邊境安穩,為國獻身,這豈不是她們家族之榮幸?”
衛青咬着唇,正欲反駁,卻在此時忽聽身旁傳來一個熟悉地聲音。
“臣關月堯請奏,以韓将軍之女和親匈奴!”
關月堯的話音才落下,殿上以響起一片倒抽涼氣之聲,衛青不敢置信地轉過頭來看向真跪坐在自己身邊的關月堯。
平日裡常常挂在少年臉上的吊兒郎當消失了,他正一臉正色地昂着頭,迎上了韓安國帶着怒火地注視。
“噗”,劉徹坐在上首,強忍着笑意幾乎要為關月堯此時的發言擊節稱贊。
但礙于場合,他略略平複了想要發笑地心情,勉強正色道:“月堯,朝議是嚴肅之事,不可随意玩笑。”
劉徹為關月堯的發言定了性,韓安國鐵青着臉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少年,終是沒有再出聲。
可誰知,關月堯卻對劉徹遞過來的台階視而不見,她朗聲回應道:“回禀陛下,臣并不是開玩笑。韓将軍即将我大漢之尊嚴,邊境之安危系在幾名女子身上。
怎麼?莫非韓将軍的女兒,竟負擔不起我大漢的尊嚴嗎?”
“你放肆!”面對關月堯的接連發難,韓安國終于忍不可忍,顧不上這裡乃是禦前,騰地站了起來,快步走至關月堯地面前,便想要将她從跪坐的位置上提起來。
可關月堯的動作比他更快,她自己站了起來,一把揮開了韓安國伸過來想要鉗制住自己的手。
“我大漢舉國之力畜馬四十萬,我營中将士,日夜操練不敢懈怠。枕戈待旦,隻為有朝一日,饑餐胡虜肉,渴飲匈奴血。
陛下,我大漢的江山自有熱血男兒可以守護,不必女子犧牲終生之幸福委身匈奴人。
委屈求全或可換來一夕安寝,可微臣以為真正的尊嚴隻來自于劍鋒之上,而真理也隻在箭矢的射程之内!”
一通未經過深思熟慮的發言洋洋灑灑,痛快淋漓。關月堯隻覺得一舒胸中郁氣,暢快了許多。
待她回過神來,才發覺宣室殿上此時鴉雀無聲,就連韓将軍也隻是愣愣地看着她。
啪啪啪,幾聲掌聲突兀地在殿上響起。
“好一句尊嚴隻在劍鋒之上,真理隻在箭矢的射程之内。韓安國,你聽到了嗎?這才是全軍将士的心聲,畏戰拒戰,你将朕,将大漢,将全軍将士的尊嚴至于何地?”
“臣……臣不敢……”韓安國聽見劉徹的質問,蒼白着臉跪了下去。
“以後,誰再敢輕言和親之事,就如月堯所言,朕便讓誰家的女眷去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