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天,長安表面上的風平浪靜都仿佛在昭示着霍去病推測的正确性。
除了無人主意的角落裡,變得越發忙碌的張湯與杜周二人之外,似乎今日的長安與幾日之前并無二緻。
霍去病在心中對于自己的猜測頗為笃定,但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卻也還是略略懸着心,在訓練時總是不能集中注意力。
關月堯卻是一貫地心大,第二日見事情沒什麼動靜,便索性将此事丢在了一邊,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訓練之中。
隻是心中到底放不下那兩姐妹,次日結束了訓練便再次去了羊市,而此時姐妹二人常跪坐的屋檐之下,早已是空空如也。
周圍的行人如織,誰也沒有再多往哪兒瞧上一眼。就好像那裡從來就是如此,那一對容色秀麗,身世凄苦的姐妹花,從來就不曾存在過,不過都是關月堯所幻想出來的幻覺罷了。
至于這件事中的另外兩人,李敢對于此事并沒有收到任何的風聲,隻将那日與幾人大家的少年果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地纨绔。
至于陳直,家中有個手眼通天的祖母,自然也知道了個中緣由,但也屬實被告誡了一番,此事陛下和江都王都不欲聲張,因此他最後也乖乖地閉上自己的嘴巴。
江都王世子劉建吃了個啞巴虧,本來想要好好溜來京中遊玩的心思也淡了許多,最終在衙門裡養好了傷,又再次灰溜溜地回到了父親的封國之中。
然而,令張湯與杜周所沒有想到的是,這樣一樁尋常無知少年聚衆打架的案件,竟然又牽連進了另一個令他們二人都始料未及的人——淮南王劉安。
“那劉安可以讓自己的女兒時常來京中遊玩,憑什麼我就不行?!”少年負氣又盛氣淩人地質問猶在耳邊,卻讓兩名劉徹手下的能力不由地冷汗涔涔。
他們假作不信,果不其然又從劉建的口中套出了不少的話來。
那劉安到底想做什麼?竟年年都縱容自己的女兒,翁主劉陵入京?!
這可比這個劉建之事,要嚴重的多了。趙禹久掌刑獄,見過形形色色地人。如劉建這樣的纨绔少年,不過匆匆一面與幾句閑聊他就斷出了此人的性格。
“趙大人,茲事體大,我看還是要速速禀報陛下才是。”張湯面色略有些擔憂地說道。
“伯勤所言極是,那劉建倒是不足為懼,我所擔憂的,乃是淮南王包藏禍心……”對于張湯地擔憂,趙禹深以為然,更不敢有片刻的耽擱,兩人匆匆收拾好了卷宗,向未央宮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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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說什麼?!劉建說他是得知淮南王年年都令翁主劉陵入京玩樂,他這才有樣學樣,也想來京師遊玩的?!”
宣室殿中,劉徹聽罷兩人的禀報,也不由得大吃了一驚:“這麼久了,你們居然全無所覺,右内史到底是幹什麼吃的?!”
殿下跪着的兩人不由将頭埋的更低了些,生怕正處于盛怒之中的天子遷怒于自己。
一陣略有些急促地踱步聲一聲聲敲在兩人的耳中,惹得人心中煩躁不已。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那九五之尊似乎終于冷靜了下來,踱步之聲與衣物摩擦時發出的窸窣之聲也戛然而止。
“張湯,此事由你全權督辦,給朕派人緊緊盯住淮南王還有他們國中的一舉一動,那個劉陵也别給朕放過,朕倒要看看,她一個諸侯王的翁主無事不好好在封國呆着,來京師做什麼?!”
說到最後,語氣之中已經帶上了令人膽寒的狠戾之色。
“喏。”兩人微微顫抖着身體,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劉徹惡狠狠地看向了桌案,上面正放着主父偃的早兩年上書所言的九事。昨日被他想起,又命人翻了出來。
“藩國大者,誇州兼郡,連城數十。然諸侯原本已大,未溜濫以緻溢。小者荒淫越法,大者暌孤橫逆,以害身喪國。”
劉徹的腦海中想起了主父偃曾經向自己所觐見的話,陷入了深思中。
因為淮南王劉安的異動,劉徹的心中再次活泛了起來。可先帝在位時爆發的七國之亂又在無時無刻地提醒着他,太過于激進的行事,未必會帶來預想之中的結果。
他需要更加謹慎地籌謀,如今的他還希望在抗擊匈奴一事上有所建樹,務必要立下後人所無法超越的功業。
此時的大漢内部不能亂……劉徹想着,想要即刻收拾那些再次不安分的諸侯王的心上又漸漸止歇。
事有輕重緩急,還是先于匈奴人好好較量一番,再來收拾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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