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雨季來臨之前的最後一點時光,令在上林苑所有人都期待不已的春狩終于來臨了。
但有别于最開始時的規劃,在春狩開始時的那一天,一身戎裝的天子也器宇軒昂的帶着一衆郎官,出現在了上林苑中。
“陛……陛下,您怎麼來了?”
比起似乎早有預料而一臉淡然的霍去病,關月堯顯然被這一忽然發生的狀況唬得差點摔下馬來。
關月堯的失态惹怒了劉徹身後随侍的侍郎,面容儒雅的中年正吹胡子瞪眼地想要呵斥她禦前失儀。可很快,天子口中發出的一串笑聲,打斷了他正要脫口而出的訓話。
“哈哈哈!月堯這反應真是有意思,可比去病這小子好玩多了!”他的語氣聽着十分得意,顯然,天子忽然出現在這裡,為的就是看到少年們如今的這副表情。
關月堯有些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了好友,卻見他也正看着自己,雖然看起來還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可眼底那一閃而過地促狹,還是被關月堯完整無誤地捕捉到了。
“陛下,您這樣吓人可不好玩。”關月堯皺起了臉,抱怨道。
也許是因為劉徹在她與霍去病的面前,從來都是這樣一幅有些有趣,又喜歡逗弄孩子的親切模樣。
關月堯身為現代人,對于封建時代天子與臣子的地位懸殊也依舊沒有一個完整的概念。比起霍去病對于劉徹的敬愛有加,關月堯對于劉徹的态度也要更加的随意一些。
這樣過于随便的态度常常讓在一旁旁觀的霍去病瞧得心驚膽戰,也曾私下裡告誡過好友。
可關月堯卻摸了摸腦袋,一副迷惑不已地模樣反問道:“這不就是你說的‘近之則不遜 遠之則怨’,那天子是女子還是小人啊?”
差點沒把霍去病吓個半死,也氣了個倒仰,逮着好友又将那些君為臣綱,父為子綱之類的話又往關月堯的腦子裡灌了一遍。
可轉過天來,關月堯面對天子時的态度仍是絲毫未變。
“朕的校尉,隻這點膽量可不行啊。”劉徹卻雙手抱臂,笑着看向少年,态度随意地與他玩笑道。
“那不一樣,陛下。人總有怕的東西,就譬如臣,臣如今敢上陣殺敵,也敢和陳直那樣的權貴打架。可臣獨獨怕老鼠,臣還聽說有堂堂七尺男兒,害怕蟑螂的呢。
您說,那麼一丁點兒大的小蟲子有何可怕的?臣一擡腳就能踩死它,還曾經拿着蟑螂的屍體去吓唬過别的同學。可偏偏有的人就是害怕,由此可見有時候也不能看一個人害怕什麼東西,就将此事與此人的膽色幾何劃上等号的。”
關月堯絮絮叨叨地說着自己的歪理,劉徹正想問他蟑螂是什麼蟲子,卻忽聽少年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問道:“說起來,陛下有害怕的東西嗎?”
劉徹沒想到有人會當着自己的面,如此直白的問出這樣的問題。
可他還沒來得及思考,便看到霍去病一臉驚慌地沖了過來,一把捂住了關月堯的嘴巴,将他的上半身向下壓去。
“陛下,阿堯出身草莽,對于宮中禮儀禁忌尚不精通才會這般無狀,還請陛下降罪。”可嘴裡說着請陛下降罪,眼裡卻全是為好友求情的神色。
可哪知,劉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被霍去病的反應逗得樂不可支。
這般模樣的霍去病着實是難得,這可比看到臣子因為殿前失儀請罪要難得的多了。
對于這個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劉徹實在是再了解不過了。
讷于言而敏于行,少年老成,為人還頗有些清高,又十分地恪守禮節。被常人看在眼裡,便常常覺得去病是個難以接近,又有些端着的人。
可劉徹知道,去病隻是不肯将心思放在人際交往上罷了。
但是劉徹印象裡,那個顯得有些孤傲,一門心思全撲在了抗擊匈奴上面的少年,似乎也漸漸變得鮮活了起來。
如今這樣顯得有些跳脫的舉動,竟然也能夠自然而然地做出來了。
劉徹強忍着笑意,強裝作憤怒地模樣将雙手背在身後,居高臨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關月堯一臉反應不及的懵懂,而霍去病則是一臉的驚慌失措。
“關月堯,你可知罪?”劉徹威嚴的聲音在少年們的頭頂響了起來,霍去病将頭埋得更低了些,心緊張地砰砰跳作一團。
也不知陛下會要給阿堯怎麼樣的懲罰,可是春狩即将開始,即便有責罰,想必也會等到狩獵結束之後吧?
若是如此,等會自己幫着偷偷做作弊,讓阿堯取得一個好成績,陛下一高興,許是就會免了阿堯的罪了。
霍去病的腦子飛快地将可能的情況與對策過了一遍,卻沒有料到好友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