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潼小心翼翼地捧着“花好月圓”往前走。
一路細細地觀察蛋殼上的紋路。那位秦奶奶果真是刀下如神,刻畫的每一絲紋路都精緻細膩,栩栩如生,仿佛那花與月就該天生長在這蛋殼上。
想到老人家說她有個徒弟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司潼竟隐隐有些期待,不知道又是怎樣一個鬼斧神工,可惜忘了問名字。
若是知道名字了,有一天說不定還能看到那人的作品。
大概是因為自己是搞藝術的,便對大隐隐于市的藝術家格外的崇敬。
學藝者,哪一個不是曆經種種磨砺忍常人不能忍耐,十年如一日的練功,廢寝忘食,兢兢業業,哪怕失敗了也不輕言放棄。
司潼是這樣一路走來的,知道有多麼難,便對同樣是這樣走過來的人格外尊重。
又往前走了一會兒,路漸漸有些窄,直到不遠處重巒疊嶂,蔥茏青翠,司潼停下腳步。
她出來一個多小時了,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人煙稀少的地方,周圍沒有房屋,更沒有人,隻有青翠的野草與成片茂密的樹林。
這一會兒功夫,天有點變陰,頭頂有灰色的鉛雲湧動,将日光半遮半擋。
司潼擡頭看了看天空,感覺不太像要下雨的樣子,但為了保險起見,開始往回走。
她早晨出來得潇灑,連遮陽傘都沒拿,這會兒雖然陰天,太陽光不那麼強烈了,但氣溫卻沒半分消減,走了一會兒便覺得渾身冒汗。
來時沒注意,回去時才發現原來這條路有好幾個坡。
大小姐爬坡爬得心力交瘁,越爬越郁悶,越走腿越疲軟,心裡有些生氣,怪澤西島為什麼坡這麼多,怪路為什麼這麼難走,怪自己為什麼要走這麼遠……
最後怪到司矜言頭上,誰讓他一大早晨就過來,害得她為了躲人出了門。
現在要是有輛車能載她回去就好了,大小姐在心裡默默祈禱。
然而上天好像聽見了她的呼喚。
沒一會兒,一輛黑色的摩托車忽然呼嘯着從她身後掠過,一個轉彎,直直停在她面前。
司潼腳步一頓,見是一輛炫酷的黑色哈雷戴維森,有些意外能在這裡看到這個牌子的摩托車上。
再看摩托車上的人,穿着黑色外套和牛仔褲,頭帶黑色的頭盔,身姿挺拔,似是與黑色的哈雷戴維森融為一體,狂野又炫酷。
他如一陣張揚肆意的風,忽然的就停在她面前,單腳撐地,黑色的眼眸透過頭盔透明的罩,如一潭深幽的湖水,沒有任何情緒地望過來。
是司矜言。
司潼攥緊手裡的蛋殼,面無表情。
她沒想到會遇到司矜言。
大概是走了太久的路,她的臉色有些白,眼尾卻泛着淡淡的紅,緊抿着雙唇不發一言。
“要我載你回去嗎?”司矜言開口。
司潼不想理這人,繞過哈雷戴維森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沒想到摩托車又追上來,再一次停在她面前。
“要我載你回去嗎?”竟是又問了一遍。
“不需要!”
司潼側身一退,如躲避什麼洪水猛獸,漂亮的眼眸是拒人千裡的冷漠。
司矜言沉默地看着她,沒再開口,也沒動。
一瞬間,萬蔌俱寂,世界仿佛靜止下來,隻餘相對而立的兩個人,沉默地冷漠地看着彼此。
空氣中,流動着燥人心煩的熱浪,彼此交彙,灼人心神。
一陣風吹過,卷起司潼藍色的裙擺。
司矜言左手捏緊離合器,挂上檔,右手加油門。
轟隆隆——
摩托車如飛馳一般向前駛去,留下白色的尾煙,很快消失在路的盡頭。
司潼盯着人影消失,心道走得還真快,果然并不是真心想載她。
不過沒關系,她也并不想坐,她甯願瘸着腿走回去都不會坐司矜言的後座!
摩托車後座那麼一個特殊的位置,她連蔣聞宇的都不坐,會坐司矜言的?
盡管一萬個肯定司矜言沒那種意識,但面對這種特殊司潼可是原則性極強的人,堅決不給别人留下任何一絲暧昧的把柄。
更何況她和司矜言不對付,更不可能坐他的後座。
不過……
不得不承認,這要是在京城,不知道又會有多少女孩被司矜言迷死。
想當初,蔣聞宇為了買一輛哈雷跟他爸磨了好長時間,那時,他還信誓旦旦地說,等他爸給他買了哈雷,第一個就載她,被她拒絕了。
結果因未滿18歲學不了摩托車駕駛照,蔣聞宇錯失人生中的第一輛哈雷。倒是後來蔣聞宇的堂哥騎着一輛哈雷來找他玩,蔣聞宇興緻勃勃地試駕,繞着别墅區跑了兩圈。
當時一向對蔣聞宇頗為嫌棄的莫雨寒便說:“想不到蔣聞宇也能看着人模狗樣一回,你看旁邊那幾個女生眼睛都直了。”
司矜言騎哈雷可比蔣聞宇帥多了。
盡管司潼心裡一萬個不想承認。
——
司潼本以為司矜言就這樣潇灑的離去了。
結果走了五分鐘,轉過一個彎,在一片粉色的薔薇花牆下,黑色的哈雷戴維森停在那裡。
司矜言斜靠在摩托車上,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裡的頭盔。
他身材修長,頭肩比完美,一身黑色顯得他更加的冷肅,充滿神秘。司潼總覺得,他手裡應該有根煙,才符合這人狂放的野性。她最讨厭煙味,而她讨厭的東西和讨厭的人适配度這麼高,不愧都是她讨厭的。
不過司矜言怎麼這麼閑,不是要跟爺爺去釣魚嗎?為什麼要在這裡晃?
不會是故意的吧?
有車騎就了不起嗎?在自己面前顯擺什麼?
司潼這會兒雙腳走得酸軟,看不得有人這麼悠閑,瞪了司矜言一眼,目不斜視的從他身邊走過。
“大小姐……”
她不想理别人,但别人卻顯然不想放過她。
司潼心中正蘊藏着一股邪火,聽見這人叫她,腳步一停,兇巴巴地轉身,漂亮的眼睛狠狠瞪過去。
“說了我不坐你的車!”
“哦,我是想提醒你,你的蛋要碎了。”
司矜言懶洋洋的靠在那裡,嘴角微微勾着,黑眸掃過司潼的右手。
蛋?什麼蛋?
壞了!
司潼心裡一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手裡還拿着蛋雕。
自從遇到司矜言,她所有的精力全被這人勾走了,早忘記了手裡還有一件易碎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