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魚寒生找到莫負劍尋常練劍的地方。
山側向外突出的一塊平坦岩石上,莫負劍如他從前的每一日般揮舞着手中的劍。晨風徐來,身姿如燕。
轉眼,他看到魚寒生後,微怔,把劍反手立到手臂後,大邁步過來:“寒生?你怎麼來了?”
莫負劍性子本就開朗中有些滑頭,若是對他賣關子反倒适得其反。魚寒生便毫不委婉,道:“昨夜你說你已有心上人,那人可是紅曦?”
心思被人如此直白的戳穿,偏偏戳穿這一切的人還是他一直引以為好友、榜樣的魚寒生。莫負劍第一反應是窘迫,轉而又有些氣急敗壞起來,惱怒道:“定是曲白水告訴你的?是不是?”
“你若真怕被人知曉,昨夜又何必宣之于衆?”
“我...我這不是看申師兄他...”
“所以你自恃比他更坦誠?”
莫負劍呵呵笑了起來,賣起乖:“還是...還是魚師姐你了解我。”
魚寒生不吃他這套,轉而問道:“二十年前,那些仙門之人聚集到魔界是為了什麼?”
“因為前輩們在緣網上遇到了騙子,希望魔君容祭能幫他們抓出罪魁禍首。”
“那你是想步他們的後塵嗎?”
她之前本以為,等紅曦發覺莫負劍隻是個少年修士,身上并沒可貪圖之物時就會收手。誰知這兩人竟糾纏了十多年?
能入栖山的弟子,又有幾個愚笨之人。莫負劍腦子一轉,就反應了過來:“你是說這個紅曦可能在騙我?”
魚寒生沒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不可能吧?我有什麼值得她費這麼大勁的地方呢?”莫負劍皺眉思索:“其實現在想想,原來她的确對我很熱情。後面卻隻有我提到宗門的一些事時她才會搭理我...”
說到這,不由委屈起來,自顧自道:“也許是因為她對栖山也很向往吧。她之前告訴我,她特别羨慕那些可以修行的修士。”
“而且!寒生你知道嗎?”莫負劍流露出疼惜的神色:“紅曦本來是有修行天賦的,可卻被她後爹親手毀掉了。不僅如此,她後爹還對她動辄打罵,她娘親也無力保護她。我聽到這些的時候覺得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憐的姑娘呢。可她自己卻從不自憐自艾,還努力幹活補貼家用!有餘錢的時候,還是救助老弱病殘。寒生,你說,怎麼會有這麼可憐可愛又可敬的善良姑娘?”
魚寒生聽得心裡陣陣無語,果然對付莫負劍這樣的陽光開朗大男孩就要用這樣的路數?
莫負劍繼續道:“所以我想,她沒有同我聯絡的日子一定都在努力地過好自己的生活吧!”
“...你就沒想過去找她?”
“當然想過!”青年的眼亮得如同一把火,轉而冷水潑下,火把熄滅:“可是她說她不希望見到我。她說她是個很糟糕的人,她害怕看到我。她說如果我去找她,她會和我絕交的。可是!我想告訴她!她一點也不糟糕!我喜歡的正是原原本本的她啊!可她不信我!我說難道要我把心給你看你才信嗎?她不說話了...”
莫負劍坐了下來,痛苦得抱緊腦袋。
這還是魚寒生第一次見素來插科打诨的他這樣一副模樣。
然而,他這樣自剖心迹,實則不論是一切的源頭紅曦,還是眼前這個傾訴的對象,都并不能十分理解于他。
魚寒生隻要一想到那個人是紅姑,這一切本就是她的蓄意欺騙,而莫負劍所謂的喜歡原原本本的她,反而是最虛假的她,就不由心情複雜。
莫負劍悶悶的聲音從胳膊肘中間傳來:“以至于後來,我為了她能跟我多說幾句話,經常把宗門發生的趣事告訴她。沒有趣事的時候,哪怕絞盡腦汁地胡謅我也要去告訴她。”
“...你沒有把我或者師尊的事情告訴她吧。”
“怎麼可能不說呢寒生?她說她最仰慕的就是仙尊和你了!”
“...莫負劍,你有沒有想過,她告訴你的這一切本身就是假話呢?又或者,這世上的确有這麼一個命運悲慘的姑娘,可她不是紅曦。你可知道,三界之中本就有一個專門行...”
“專門行什麼?”
眼下仙門并不知道有半月門這種宗門的存在,若自己這樣唐突地說出來,難免引人懷疑。魚寒生斟酌了下,道:“三界之中本就有人專門行此一類事件。你看就連譚長老的夫人都不能幸免。”
“所以你是說紅曦就是想故意騙我對嗎?”莫負劍把頭從臂彎裡擡起來,不住地搖頭:“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除非她親口告訴我,除非我親眼所見!”
莫負劍對魚寒生所說的一切難以接受,慌忙跑開了。
魚寒生長歎一口氣,不知如何是好。
總不能把普天下這樣遭遇的女子都召集起來叫莫負劍一個一個去驗證吧?
...
*
感情一事實在無解,但拜師一事卻要出結果了。
新生試煉的日子轉眼已至。
前一日,盛華章找到魚寒生,希望她能去主峰見證她奪得第一,并當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收她為弟子。
魚寒生答應了,于是這一天,她準時到了主峰。現場除了宗主和長老們,還有少前來看熱鬧的弟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