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什麼想要的。”她失笑搖搖頭,“掙錢那麼辛苦,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手裡多存一點,以後要花錢的時候還多呢。”
“别學殷老師說話呀。”傅昭輕輕拍了一把身邊臉色兇狠的關野,“而且也沒什麼辛苦的,你今天不是看見了麼,就是端端菜,跑跑腿,打工反正也差不多這樣,是不是關野?”
“……嗯。”
傅昭說着,還故意亮了亮手臂上的肌肉,隻是他身形單薄,做這個動作反而顯得更弱不禁風,反而是旁邊的關野嗤笑一聲,稍微用了些力,肩膀上的血管都要鼓動起來。
“就你那點力氣,别瞎折騰了。”
姜曉陽被兩人逗得忍俊不禁,她慢慢地開口:“那……我想要我們三個人身體健康,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這個答案顯然不能讓二人滿意:“這個去年說過了。”
“那就……萬事順利,得償所願?”
“前年。”
姜曉陽被兩人語氣裡的幽怨給逗笑了:“我想不出來了。”
傅昭打圓場:“那你想一個,跟之前有點不一樣就行。”
姜曉陽盯着搪瓷杯裡的茶水,茶葉安靜地躺在杯底,然而水面晃晃蕩蕩,它就像一片無所依靠的落葉,又顫顫悠悠地在水面上卷起了旋渦。
就像他們的人生一樣,看上去和所有人都一樣,但平靜的水面下卻是無窮無盡的波瀾。
隻要一個小小的石頭扔進這片水裡,他們就隻能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
“我的願望是……能一起離開宣城,越遠越好。”
說完這句話,卻發現關野和傅昭都看着她沒說話,姜曉陽提了提嘴角:“我想要的禮物,就是這個——可以送給我嗎?”
關野一聲不吭地低下頭,咕咚咕咚把茶水喝下去大半杯:“好。”
傅昭也點了點頭:“你想要的禮物,哪一次我們沒送?”
姜曉陽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目光裡星光閃閃,她撐着下巴,積極地展望未來:“那時候,我們要不要去哪兒走一走?”
“行啊,京城,萬裡長城。”傅昭笑吟吟地附和她轉移了話題,“要不然就去看海——算了,去天山,看草原?”
“關野,你想去哪?”
“曉陽去哪我就去哪。”
“沒兄弟情的家夥,忘了上次你生病誰給你買的退燒藥了?”
“……那次你也差點用開水燙死我。”
姜曉陽安靜笑着,坐在一邊看着關野和傅昭鬥嘴。
如果林語禾此時在場,恐怕會以為眼前的曉陽和她認識的壓根不是同一個人。
哪怕與她關系親密了許多,曉陽的臉上也不會出現這樣毫無保留的笑容,更不會露出這麼安心的神情,就好像是褪去了那層自我保護的殼,将柔軟的一面展現了出來。
這是她的親人,沒有血緣關系,卻相濡以沫的親人。
可沒有人注意到,那份溫柔下潛藏的傷痕。
“……嘶,痛。”姜曉陽回過神來,剛剛一不小心,她的手背碰到了關野的杯身,滾燙的溫度拉扯着還未痊愈的傷痕,頓時讓她十指連心一齊痛楚起來。
“曉陽,怎麼了?”
“是不是燙到了,走,去廚房用冷水沖一下。”
兩人幾乎是同時站了起來,神色關切地看着她。
姜曉陽掩飾地将手往懷裡縮,說着“不用了”,可兩人對她的任何一個小動作都已經爛熟于心,關野伸出手,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把她的右手抓住了。
袖子滑了下來,手背上密密麻麻交織成一片的紅色傷疤猙獰翻出。
關野的笑容慢慢落了下去,他的呼吸粗重起來,眼底漫上了一層血紅。
“他又打你了是不是!”
“……”
“姜國棟那個畜生……他是不是又打你了!”
“……”
“他還做了什麼!他是不是、他是不是又把你——”
“關野!”緊要關頭,傅昭沉聲喝止了關野接下來的話。
後半句話噎在了嗓子眼,就像是一把鋼針,将關野的喉頭紮得血肉模糊。
然而令他更加痛苦不堪的是姜曉陽此刻的模樣,少女臉上的笑容隐沒了下去,像是一座毫無情感的冰雕一樣回應着他的注視。
她的雙眸裡沒有神采,隻有麻木,冰涼的眼神仿佛冬天的一盆冷水狠狠地澆在了關野頭上。
十月的天氣好像太冷了,裸露在背心之外的四肢用力得迸張出一道道青筋。
憤怒、懊惱、怨恨……翻湧的情緒将關野的視野染成一片通紅,他松開手,下意識就要去找放在屋角的鋼管:“我要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