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
阻攔他的,卻是姜曉陽比冰雪還要冰涼的聲音,她咬着唇,近乎乞求地看着他:“别去,關野。”
關野的牙咬得咯吱作響:“我怎麼能不去,姜國棟那個畜生,他就是個披着人皮的惡魔,要不是他把你——不行,我必須要殺了他!”
他拖着鐵管往外走,傅昭沖上來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關野,别忘了我們的計劃!”
關野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盯着傅昭的目光像是發狠的兇獸盯着自己的天敵。
“别沖動,别忘了計劃。”傅昭滿頭大汗,他的力氣遠沒有關野那麼大,光是要制住這頭兇獸就已經讓他說話都困難,“我們準備了那麼久——”
關野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一條賤命,死了也不影響計劃,不是麼。”
“關野!”姜曉陽痛苦地喊出聲,“别再說了……”
“随便你怎麼說都行,但是你不能去。”傅昭臉色蒼白,卻擋在堂屋門口,寸步不讓,“關野,計劃不能中斷——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沒有回頭路了!”
關野盯着他,忽然他勾起嘴角,在姜曉陽失聲的驚叫中,一拳打在傅昭身邊的牆壁上。
巨大的沖擊力讓牆壁上粉刷的白漆稀稀拉拉地往下掉了不少,落了傅昭和關野兩人一頭的白灰,傅昭往後跌退了兩步,砸進了沙發裡,腿被沙發的鐵架給别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咳嗽不已。
關野轉過頭,目光複雜又悲傷。
“他不配。”姜曉陽輕聲說道,有淚水慢慢從她臉上淌下,她聲音很輕很輕,就像是随時會飄走的羽毛,“他那種人不配……關野,不要為了那種人,毀了你的人生。”
“人生?”關野自嘲一笑,“我的人生早就毀了,在我爸媽生下我的那天就毀了。”
“……”
誰也不再開口,茶幾上放着的三個杯子裡,茶水涼了下來,可誰也顧不上去喝。
剛剛還溫馨不已的氣氛凝固到極緻。
傅昭還在劇烈地咳嗽着,關野别過頭去,也并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将桌上的水杯拿起來,遞給了還淚流不止的曉陽:“别哭了,喝口水。”
他沉默着,可緊繃的肩膀就像是藏在海底即将爆發的火山。
平靜之下是烈火澆油,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院外卻忽然響起一片喧嘩——
“那個沒爹媽的孤兒是不是就住這兒?”
“關野,他媽的給老子滾出來!”
“敢跟我們東哥搶地盤,老子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看老子不把你家砸個幹淨!”
關野看了姜曉陽一眼,一言不發地拖着一根鐵棍,腳步深深淺淺地往院外走去。
鐵棍在水泥地闆上拖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他頭也不回,将堂屋的門關上。
沒多久,外頭就響起了拳頭與肉.體的碰撞聲,夾雜着金屬的嗡鳴與震顫。
那些人的嚣張挑釁,很快變成了慘叫與哀鳴,在一片求饒的聲音中,關野的身影再度出現。
漆黑的鐵棍上隐隐泛着赤紅,滲出血的腥甜味兒。
留下的兩人并沒有對此表現出驚訝,關野的神情也比剛剛平靜了一些,他目光投向正在給傅昭塗紅花油的姜曉陽,聲音低沉:“讓他自己來。”
傅昭苦笑一聲,示意她聽關野的,姜曉陽無可奈何地放下藥油,關野把鐵管随意地丢在一邊進了廁所,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提起急救箱坐在姜曉陽身邊。
“哪兒傷了,我來給你上藥。”
姜曉陽抿了抿唇:“我可以自己來。”
“哪兒?”
“……手。”
關野一言不發地低下頭,拿出生理鹽水将她手背那些猙獰的傷口清理幹淨,又用碘伏仔仔細細地塗了一遍,塗上消炎藥膏,最後用紗布繃帶纏好,還笨拙地綁了個蝴蝶結。
他的動作很慢,即使如此,還是疼得姜曉陽下意識抽了口冷氣。
傅昭咳了兩聲:“讓我來。”
關野沒理他,此時此刻,他滿眼都隻剩下面前的少女。
他知道自己殘缺,卑鄙,沒人會瞧得起他。
可單單隻是想到她也有可能嫌棄他身上的血味,他就止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用香皂沖洗這雙手,不讓她皺一點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