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寒假臨近尾聲時,木葉給我發來了一個長度為一分三十六秒的小視頻。
視頻本身的内容并不稀奇,隻是他們跟另一個學校的人邊貧嘴邊吃飯的錄像。不過,可能是因為我在看這玩意時開的是外放吧,來喊我吃飯的父親稍微被裡面一個頻繁提及的發音引起了注意。
“小靜的同學裡還有姓‘Akaashi’的人啊?”
“嗯,是低一級的後輩。”
“漢字是寫作‘紅蘆葦’的赤葦,還是‘明石姬’的明石?”
“紅蘆葦。”
“這樣啊……雖然我之前就覺得讓你去北區讀書很有可能會遇到熟人了,但是沒想到還有這麼熟的。”
“你認識他嗎?”
“這個我說不好,畢竟北區姓赤葦的可不止那一家。”
爸爸曾經似乎有過一位姓赤葦的發小,據說他們是在同年同月同一周内出生的,剛好家還住在隔壁,還都是醫學世家的孩子,所以從三歲開始就非常自然的玩在了一起。
他們倆從小玩到大,感情好得非同一般。雖然不是雙胞胎,生日也不在同一天,但是每年,兩家的父母都會把他們的生日湊在一起過,兩個孩子自己對此也沒有什麼意見。
他們共享了藏書,共享了衣物,甚至共享了父母。在十六歲之前的人生,他們幾乎都是一起度過的,直到某天,父親因升學志願問題跟家裡鬧翻為止。
我聽他說過很多次他在離家出走時遇到媽媽的經曆,但是沒聽他說過這件事的前情。
其實剛開始離家出走的時候,父親是叫上了朋友雅治一起走的,就像他們平時出去玩那樣,一個人總不會丢下另一個人。可是僅僅在三天後,雅治就放棄了繼續跟他一起進行這種無意義的反抗,回到了家中。從此,父親的人生就徹底與這個人無關了。
“有必要鬧到這種地步嗎?”
“嗯——我想那大概也不是他的錯吧。兩個離家出走的學生想在外謀生還是太難了,這本來就不是個多正确的行為。可是對十多歲的人來說,這在感情上是無法接受的。”
“好幼稚的高中生。”
“你現在就是幼稚的高中生哦。”
“感覺我從小到大好像都沒聽你提過這個人,所以你現在是還在生氣嗎?”
“那倒沒有,其實我早就原諒他了。可是都絕交這麼多年了,現在再見到也隻會無話可說吧。哎呀……我初中的時候還跟他競争過‘本校最受歡迎的男人’這個頭銜呢,沒想到雅治的孩子都這麼大了。”
“你剛剛還說不确定來着?”
“看到臉就确定了嘛,錯不了,那小子從小就這個死樣。”
“真的假的,說得我有點想去他家拜訪一下了……”
“拜訪就不必了,好好照顧後輩怎麼樣?如果我沒跟你母親私奔,而是說服她留在了東京的話,你跟這孩子搞不好會是青梅竹馬呢。”
“我想當東京的城裡人,你能不能現在就研發時光機回去想想辦法?”
“不行啊,我們慧慧最讨厭沒勁的男人,要是我不跟她走,她隻會把我踹了。到時她跟其他人的孩子可能也叫高濑靜,但那就不是你了。”
“好吧。”
因為光顧着在樓上聊天沒及時下去吃飯,我和父親最終被母親氣勢洶洶地上樓來一人踹了一腳。
父女倆灰頭土臉地跑下樓梯,高二的寒假就在我家最常見的雞飛狗跳場面裡結束了。
他叫我多多照顧這位故人之子,可是在我看來這孩子根本不需要我照顧,真正需要照顧的另有其人。
“喲木葉,怎麼一副餓了五天終于吃上飯卻發現飯裡放了芥末的表情?”
“那到底是什麼表情啊,你能不能用簡短一點的形容。”
“好吧,究竟是何事使主上困擾?”
“簡短到變成古文的程度倒也不必,算了,你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每年第三學期開學,我校的排球部都會面臨兩大問題。
一,如何在馬上開打的春高全國賽場上取得佳績。
二,如何防治木兔在情人節期間必然會出現的情緒低落期。
這兩個問題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可以是同一個,畢竟技術要點都是在努力訓練之餘順便把木兔哄一下,隻要他情緒高漲起來,那其他問題就不是問題。
如無意外,香織在冬春季是沒有什麼重要賽事的,所以排球部這邊的春高比賽我看在朋友們的面子上怎麼也得去看看。因此,雖然木兔的春高首秀我沒趕上,但赤葦的春高首秀我倒是趕上了。
不得不說這小孩還挺能耐,在一個人數衆多的體育社團裡想混出頭可是很不容易的,而想一年級就成為首發隊員那更是難上加難。
據木葉的說法,赤葦在今年IH的時候還是坐替補席的,到春高的時候能被選上成為首發隊員,除去他自身的實力足夠之外,大概也跟他和木兔的關系好有一定的關聯。
當然了,這不是在說裡邊有什麼不正當競争,隻是因為教練把“誰更能調動木兔情緒”這一點也納入了考慮範圍而已。
在跟木葉讨論這件事的時候,我忍不住犯賤地用胳膊肘推了推他,問他這個二年級才當上首發隊員的人是否嫉妒。木葉聽完沒好氣地把我推他的胳膊肘拍開了,說他跟赤葦打得不是一個位置,沒什麼好比較的。
“而且‘嫉妒’這種話是要在付出過同等程度的努力,結果卻遠不如他人的時候才能理直氣壯說的,我可受不了天天陪木兔做加練,所以至少在這個方面我不嫉妒。”
“你還真是看得開啊,遺憾,我還以為你是會更擰巴一點的類型呢。”
“停,不準玩假面騎士的梗。”
“我就是想看那個表情啊,你那個嫉妒的表情!”
“都說不準玩這個梗了!”
善于在賽場上調動木兔情緒的赤葦在平時也大差不差,能夠很好的解決第一個問題,可是每到情人節,他在木兔面前都會自動喪失發言權。——因為他幾乎每年都是部内收獲巧克力數量最多的人,不出意外的話,他大概還能跟足球部長、籃球部副部長、學生會長這三個人競争一下全校第一。
這就讓年均數量隻有十幾上下的木兔很受傷了,雖然他這個受傷的數量也讓部裡的其他單身男性部員很受傷。
順着木葉指的方向,我走到了體育館的一個小角落裡。這裡放着一張課桌和零零星星的幾把椅子,我到的時候,赤葦正在和他們部的經理之一一塊填報表,看不出有什麼其他人存在的痕迹。
“剛才木葉讓我過來這邊看看,發生什麼事了?木兔人呢?”
“木兔前輩,高濑學姐來了。”
“嗯——”
他一出聲,我才發現原來在課桌底下還有個人。
這可真是怪事,明明這家夥看着老大一個,到底是怎麼把自己完全藏進課桌陰影裡的。
我蹲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木兔抱着膝蓋轉過頭來,使得課桌輕微搖晃了兩下,在填報表的白福同學輕輕拍了拍桌子示意他别動。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