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還跟着嗚嗚鳴笛的警車。
宋京墨太陽穴開始突突地跳,回過神來,才發現剛才騎過去那人已經停下,車子随手一推,就往樓梯上跑。
他起初隻是覺得有點兒熟悉,等到警車越來越近了,宋京墨靈台一明——
江卻!
他好像突然想到什麼,眼神一凜,立刻也追上去,跑的飛快地往樓上沖。
周琴的手機被那夥人摔了。
領頭的刀疤男奪了手機,一看晏藜不是報警,那副驚弓之鳥的樣子散去,又擺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嘴臉,一邊兒摔手機,一邊兒高聲謾罵着不聽話的晏藜和周琴。
罵了足足七八分鐘,那個刀疤臉揮揮手制止了手下,轉而面對着周琴和她身後的晏藜:
“小姑娘,叔叔勸你還是早點兒認清現實吧,啊。我們也不想把事情鬧得不痛快,畢竟也不是什麼要命的債務。你爸呢,欠了我們的錢,他把你賣給咱們了。叔叔呢,給你介紹個上班的好地方,不僅可以把你爸的債一筆勾銷,而且以後你掙了錢,多半兒都是你的,那到時候,你和你爸媽,不是也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硬的行不通,他們又來軟的。
晏藜咬着牙冷眼看他,一個字也不說。
——狗屁,說的那麼好聽,還不是讓她去賣。以為她什麼也不懂,好騙嗎?
周琴一直在哭,老淚縱橫地,雙手合十跟那些人求饒,嘴裡喊着大哥,求他們放過她女兒——
“她還小着呢,才十七歲,您寬限寬限我們,我一定把這錢湊齊還給您。我女兒學習好,以後一定能出人頭地的,各位大哥,你們放過我女兒這次,她以後飛黃騰達了有的是錢孝敬您們……”
晏藜隻剩絕望,一顆心墜入谷底,一面破碎,一面滴血。她原本還寄希望于江卻,但求救的話才剛說了兩個字,手機就被奪走了。
她被那些話逼狠了,畢竟年紀也小,已經咬着牙開始掉眼淚。
“我不。”
小姑娘猩紅着眼吐出這兩個字,眼神倔強冷厲。屋裡那些人一瞬都僵了臉色,嬉笑端不住,紛紛看過來。
最開始說話的男人顯然因為晏藜這句話被激怒了,耐心耗盡,嘴裡低低地罵了一句:“不識好歹的臭女表子。”
男人罵完,朝晏藜更逼近些,伸手就要抓她。周琴站在前面,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勁兒,忽然沖上前去推搡着那人,用自己微薄的力量,阻止着他。
“跑,跑啊——”
周琴帶着哭腔的嘶吼出聲,晏藜滿腦子隻剩下轉身逃跑的想法,她轉過身,玄關幾步之遙,門大開着;
她瘋了一樣地往那裡狂奔,那些人大約也沒想到她還敢跑,沒能第一時間抓住她。
這次如果再被抓回去,一定萬劫不複。晏藜心髒狂跳,踏出家門的那一刻,猝不及防地撞到來人身上——
天旋地轉,晏藜被牢牢地護着,躲過了身後男人破空劃過的、重重的一拳。
塵埃落定之時,晏藜擡頭,看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高高擡着,牢牢桎梏住行兇者的手腕兒。
她臉上還挂着淚痕,驚魂未定。
再往上看,就是那人明媚硬朗的眉眼,映着樓梯口窗戶照進來的夕光,帶着救贖和希望,撞進她心裡。
他是跑着來的,還氣息不穩,胸膛起伏,呼吸微喘。
世界在這一刻安靜。
江卻。
是江卻。
她草木皆兵的十七歲,救世主第二次來救她了。
“……我報警了,警察馬上就來。”少年頓了一頓,遙遙望向屋裡的狼藉和一堆聽見‘警察’二字臉上露出驚恐的人,聲音冷冽沉重,“知不知道?入室行兇,三年起判。”
話音剛落,從樓下傳來層層疊疊的腳步聲,晏藜看見宋京墨,還有他身後穿着警服的警察。
宋京墨愣了一下,
“江卻?還真是你。”
外面的警察斥了一句“不許動”以後,進屋去制住那幫人的間隙,宋京墨看着江卻詫了一句,又趕緊走過來,眼含關切:“晏藜,你沒事兒吧?”
晏藜說不出話來,她的嗓子像被什麼鈍刀堵着,身子抖得像篩糠似的。
江卻好像發覺到了晏藜的不尋常,他甩開男人的手,騰出來的那隻手也撫上她的後腦,輕輕安慰着:“别怕,别怕。”
他又擡頭,像是對着懷裡的晏藜,又好像是對着宋京墨:“已經沒事了。”
——别怕。
後來許多年,晏藜再沒有遇見過,如江卻這樣風骨的少年。
他對着她褪去從前的清冷,用隻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氣聲說:“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
因為過度驚吓而創後應激失聲的少女眼神怔忪着,拽着少年的衣擺,像拽住瀕死者身邊最後一塊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