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藜笑笑,沒怎麼在意,繼續翻自己的小說。
她正讀到快大結局。
原本英俊儒雅的宋鋼到最後混的不成人樣,走上街頭叫賣豐.乳霜、增強丸,相依為命的兄弟、地痞流氓李光頭卻成了人上人,還出.軌了他的妻子林紅。
看到最後,宋鋼在遺書裡原諒了兄弟李光頭和妻子,卧軌自.殺。
晏藜合上書,心裡其實是想不太明白,這些亂七八糟的糾葛,那些滔天的愛啊恨啊,怎麼到最後就輕飄飄的原諒了。
她想起文中“蘇媽”說,“人怎麼會這樣狠毒啊!”
她見識短淺,看小說也隻能看出個表層意思,什麼抨擊、什麼暗諷,能大概感受出來,但最多隻是代入裡面的人,心裡難受一下。
這麼對比下來,她好像還算好命,最起碼老天爺沒有像對宋鋼那樣對她趕盡殺絕。
不過,如宋鋼所遭受的這些背叛傷害,要她來一遍,她是肯定不會輕飄飄地原諒對方的。
這種程度的仇怨,現實生活裡誰會願意說原諒?
所以江卻也不會原諒她和她那個死去的爹,他遷怒她,别有用心地接近她,她要是沒發現上套了,必定會被整的很慘。
晏藜亂七八糟地想着,沒發現江卻餘光在注意她,心思幾乎全紮在手裡這本書上,看完了一本作品的後勁兒很大,她得緩緩。
江卻眼看着像在思考物理題,其實也心不在焉的。
——他就是覺得怪,她看了這書,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上次他在圖書館,隔壁有兩個女生也看這個,一邊看一邊小聲的哭,斷斷續續哭了足有半個鐘頭。
他閑着無聊,就也拿來翻了翻。
文章很驚世駭俗,他這種冷心冷肺的人,看了也不免唏噓。
他也想到宋鋼最後原諒李光頭和林紅那一段兒。
——原諒、原諒,對宋鋼來說是死之前的如釋重負。可是原諒這兩個字兒,單是看着,就沉重萬分了。
他突然出聲,叫了一聲晏藜,對方依言側頭過來,“嗯?”
“看完了嗎,怎麼樣?”江卻瞥了一眼晏藜手裡合上的書,輕輕問了一句。
他想起自己在其他地方看到各個文學專家對這本書的評價,什麼人性時代、抨擊抗争,人生大義和荒誕颠覆之類的賞析頭頭是道。江卻心想,再不濟晏藜應該也會表達一下她的惋惜或感慨。
說什麼都無所謂,主要是,她好幾天沒跟他好好說過話了——
晏藜擡擡眼皮,沒什麼表情,就是眸子裡霧蒙蒙地閃過什麼,讓人看不真切。
“……這麼厚一本兒,囫囵吞棗一樣地看完,除了結局不好,别的都記不太清了。”她态度平和,好像那隻是一本劇情平淡的文藝小詩。
江卻微微一怔。
“哎,想起來了。裡面那個宋鋼的父親,宋凡平,追求李光頭的母親李蘭的那段兒,寫得真好。”
江卻安靜地聽着,沒有要打斷她的意思。
“一個坦蕩正直的男人。”晏藜笑笑,聲音輕得快要聽不見。“赢了比賽,扣籃以後就去抱李蘭,那個年代,說親就親。他多喜歡李蘭啊,結婚時候為個二婚帶孩子的女人給人發喜糖,在家門口給李蘭洗頭。”
“人還是坦蕩一點比較好,你說是不?要是口蜜腹劍、兩面三刀,怪吓人的。”晏藜說這話的時候,嘴角的弧度有點譏諷的意味——不過江卻沒發現,他也聽不出晏藜是在點他,他哪裡想得到。
江卻倒記得,宋凡平還帶着妻子和兩個孩子吃冷飲、拍全家福,這些情節,幾乎是整本書裡少有的溫情。
很短,他沒想到晏藜單記這些記得這麼清楚。
——宋鋼臨死前原諒一切,或許是人之将死,腦子裡隻記得前人的好和溫情了。江卻心裡突突的跳,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時候李慧也從外面走進來了,穿的棕色高領毛衣和米白大衣,抱了一小摞單子。晏藜坐正身子,江卻剛到嘴邊的話就堵了回去。
“剛才去開會,主要交代兩件事兒,一是即将到來的期中考試,再有就是考試前的秋季運動會。學校規定的是高三不許參加,其餘年級各班出夠參賽人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