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遺覺得匪夷所思:“此人好歹曾在禮部任職,怎會如此淺薄鄙陋。”
趙眄再槽一句:“得虧他不做官了,不過你問他作甚?”
“有些事要問。”
“什麼事啊?”
“這你就别管了。”
趙眄疑惑地同陳梢雲對視一眼,後者了然:“跟我來吧。”
吳勝頹然地坐在牢房角落裡,進來好些天了誰也不理,趙眄拿他沒法,隻好出此下策涼他幾天。
徐遺觀望一會兒,問陳梢雲:“有紙筆嗎?”
“稍等。”
陳梢雲取來紙筆後,識趣地退了出去。
徐遺踏進牢房,将紙筆放到人面前:“吳勝,聽說你有一絕技,能把别人的字迹摹得一模一樣。”
吳勝頭不擡,睜開眼瞥了瞥徐遺又閉上,仍是不理。
“今北真供禦珍品一百一十五件,以表誠意……不知你是否熟悉這句話。”
吳勝猛然睜開眼,緊張地看向徐遺:“你是誰。”
徐遺不答,隻說:“用地上的筆把我剛才說的話寫一遍。”
吳勝移目不為所動,但雙手很明顯地顫抖起來。
“永泰六年你中進士,随後入沈府成為沈來棠的門生,之後便任官禮部,還娶了沈家的姑娘為妻,從此仕途風順,寒門不再。”徐遺神色越發的冷,“直到永泰九年沈家案發,你就明哲保身辭官了,當時朝野上下有兩種聲音,你是屬于哪一種呢?還是說至今為止不發一語?這麼多與沈家有關的人,隻有你安然無恙。”
“我查到,北真進貢時,你在接待使團的官員名單裡,又有一手絕技,豈不是正好能将國書狸貓換太子?”
吳勝的面色難看,瞳孔因心虛而四處亂瞟,手指更是頻繁摳着地上的草席,整個身體本能地朝後退避。
“廬陵府是誰的你應當清楚,韓黨若知道你進了這,猜猜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你可以繼續在這裝作糊塗,但是你的家人呢,他們就如同這紙一樣,隻要我收走了,斷沒有再送回來的道理。”
徐遺正要收回紙筆,吳勝一個飛撲搶了過去,捧在手裡若有所思,而後跪在地上緩緩寫下當年如何調換國書的經過。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鬼迷心竅是非不分,害了老師、害了沈家……”
徐遺:“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我罪該萬死,但懇求你,為我家人留一命……”
“你放心。”
吳勝之事一畢,趙瞻便着手安排人暗中保護其家人親族。
自蕭程提出要練字之後,徐遺每晚得空了都坐在案前為他寫字帖,此時手邊正翻着《雜泉飲記》。他想着蕭程愛讀,便從中摘選一些好寫的詞句,練起來也不易覺得枯燥。
“喵~”
不見蕭程,但還有麻團陪着。
“喵~喵~”
麻團今晚又是打滾又是叫聲連連,徐遺擱下筆抱起它:“小麻團,怎麼了?”
“喵喵~”
徐遺聽懂似的點頭:“嗯~你想阿程了,我也想他了。”
“哈哈哈……”
熟悉又肆意的笑聲在徐遺身後響起,他轉頭,蕭程正從院牆跳下來,翻進窗時帶來的風撥着燃燒的燭火。
故此,燭光人影一起搖動,将實實在在的人晃成虛幻。
見着面前人呆呆的模樣,蕭程還想再逗逗,一把薅起麻團舉在臉前:“喵~麻團要問問盈之是怎麼想阿程的?”
“你怎麼每次來我這兒,都是一副偷偷摸摸的樣子。”
徐遺沒配合,麻團一躍而下,跳至桌上團着了。
“從正門走,我還得繞一大圈呢。”
笑意又浮上徐遺的臉,蕭程才有模有樣地拿起筆蘸了蘸墨水,往空白的紙上寫寫畫畫,不一會兒就将紙畫滿,又捉來麻團抱着玩。
徐遺隻好另換一筆來寫,不緊不慢地寫好一張,再要拿起筆時,手邊空無一物,仔細一找,它已經在蕭程手裡了。
那便再換一支吧。
但隻要徐遺放下新拿的筆,下一刻又準待在蕭程手裡。一共五六支,全被拿來逗麻團玩。
“老實點,不許跑!再跑我要往你臉上畫畫了。”
可麻團本就是黑貓,哪裡會怕他的威脅。
徐遺一手托腮瞧這一幕,滿眼溫情,心間更是滿滿當當的,他還沒見過蕭程這般嬉耍的模樣。
便想着人得情愛,何須轟轟烈烈蕩氣回腸,如此,足矣。
足以讓他刻骨銘心,綿綿難忘,念到白頭。
“阿程。”
“啊?”
“謝謝你,我很滿足。”
“什麼?”趁蕭程分神,麻團一溜煙地跑進院子,尋冬棗作救兵了。
蕭程擺出氣急的樣子,對徐遺告狀:“它跑了。”
徐遺幹脆起身牽起他的手:“我幫你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