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興趣不大。
你的導遊耐心值在第三次告罄,你在弓道體驗處停下:“我要試試這個。”
最後……
“實在抱歉,由于弓箭是具有殺傷力的武器,并且引弓、瞄準、射靶均沒有輔助器材和防護措施,如果初學者以不正确的方式行動,可能會造成身體損傷,最差甚至傷及他人。”
你總結了一下他的委婉表述:“也就是說你們的展位僅僅供參觀,是這樣嗎?”
“啊……當時社長這麼說的時候我就覺得行不通,沒想到學生會居然通過了,真是傷腦筋。大家也太亂來了,明明這種漫長訓練單一而回饋慢的運動一點也不适合在短暫的半天裡展示,這樣的話弓道的魅力根本無從體現,不過即便如此對于武器的敬畏也……”
接待你的少年突然就開始了碎碎念,你打斷了他:“我有基礎的,不過是輕型弓。别難過了,它并沒成為失落的技藝,短期之内也不會。同時,我認為箭矢不顧一切紮入靶子的那一刻快樂,其他運動難以企及,這份力量和心境的博弈甚至連槍支射擊都比不上--除了扔斧頭,不過那并不算什麼系統的運動,所以還是弓箭小勝。”
“……”
“就這樣,告辭。”
“等等,你是哪所高中的學生?”
你背過身去對他們招招手,不再理會。
“他們不讓試。”你想他們兩個應該早就聽見了,不過還是重複了一遍:“其實我沒射過箭,那是騙他們的。不過我真的用過槍。”
灰原一秒上當:“真的假的?你剛才說的好真,我以為你在高專練過弓箭。隻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觸類旁通嘛,你朝他wink:“假的。說到弓箭,雖然房間裡一直有,但我也沒見誰借用過。由于術式原因我還是更偏向近身作戰,更确切點,我還是喜歡我的這把小刀。”
随手就能在内襯裡掏出來。
七海被你的熱情吓到:“……有必要上哪都帶着嗎?”
“有。”校園之旅也講究事不過三,這些年紀輕輕的小朋友鋪設的低成本攤位不足以引起你過多興趣,第二項議程被你搬上來:“我打算去女廁所,教學樓,體育場,醫務室幾個地方看看。對了,還有天台。”
别說你金發的同學,另一位熱情洋溢從不疲勞的同期也後退一步:“鈴木,今天就……休息吧?”
“和前輩們一起唯獨有一點不好。”你既然抽出了這把玩具一樣的刀,就在手中翻轉花樣把玩:“夏油前輩對咒靈有硬性需求,五條前輩出手快如閃電。然而說到不顧一切紮入靶子的真實感覺,還得是自己出手。”
你的目的不在于此,不過他們信了最好。
七海扯着灰原的外套就轉身:“我想去咖啡店喝一杯。”
“那個,鈴木我也有點,就是……我們晚點見!到時候一起聽會場的音樂社搖滾啊!”可憐的孩子,這理由燒掉了他一天的謊話。
硝子給你發信息的時候,你已經在不同樓層廁所最裡頭的水箱裡捕獲數名咒靈。真奇怪,她們怎麼都喜歡在最裡面的隔間發表負面情緒呢?
家入硝子:還剩兩個手指的透明層,可以過來了。
你回:好的,我在女衛,稍後。
說是這麼說……你的小技巧判斷幾米之隔的天台上還有一隻低級咒靈,來都來了。這是一隻特殊的咒靈,它的行動欲望比較強烈,這會正在樓邊緣。
你想,耗費不了多少時間。
直到你到天台,見到了一個已經攀爬到防護網最頂層的學生,還有攀附在他身上的四級。事情變得大條了。你已經連續兩天碰到喜歡跳高的男學生。
看來冬天的咒靈事故雖相對較少,但許多人的憂郁情緒也排解不了……一切隻不過是堆積到夏天爆發而已。
有始有終是一個好習慣,你拿出手機咔嚓拍給硝子:救助失足學生,請美甲那邊再等等。正好這裡有個四級,我順手清理。
“我以為你是來幫我的。”你發信息的速度并不快,不習慣九鍵輸入,等發完這條消息,從防護網探出一個頭的少年又回頭看你。他眉眼清秀,還有一顆半露的虎牙。
比昨天那個清爽不少。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同一道菜用豬油和用少量橄榄油的差别。畢竟……能獨立産生咒靈的人,身上多半有難以排遣的傷痛,人一旦痛苦,他的靈魂就更具有觀賞性。雖然人并不是為了供觀賞而活在世上。
你确認發出了消息,才有閑暇回應:“是這樣的,你要下來嗎?”
“……我不。你真的是來幫忙的嗎?”
“對。”你的回答确鑿無疑,你看他的眼神平平無奇。
他的雙手就像環繞某個人的肩膀一樣繞出圍欄頂端,尖尖的鐵絲戳在臂膀和腋窩處顯然稱不上舒适,然而那學生仍然一臉開朗,溝通欲望強。他與你熱切攀談:“看你校服樣式連校徽也沒有,樣式也不是附近幾所學校的,你是誰?”
“一般路過的好心人。”你對他伸出了手:“我的指甲好看嗎?”
他沒問你為什麼說出如此奇怪的話,還深長脖子看了一下。你方便他目視,稍微走近兩步。他終于看清楚,失望:“這不就是素甲,連透明油都沒上。但是你的手型不錯,做的話會很好看。”
“對,我現在本該在幾十米外的美甲小店裡伸出我的右手,這樣她們就會幫我塗油。”你收回自己的手,“謝謝誇獎,這是為了回答你一開始的問題。”
硝子回複了你:真是勤勞的學妹,過會請你喝飲料。七海和灰原呢?
你打小報告:他們已經在咖啡廳了,不用給他們買。
“喂喂喂,你也太不負責,小姐,你還在關注我嗎?”
對方抱怨似的揮臂讓你瞧見了他長了繭的右手,中間三指的指肚白而突出。這樣的手你今天才在另一個人手上見過。
“你是弓道社的?”
“……你怎麼知道,你是我的粉絲嗎?還是說跟蹤我?”他受驚一樣收回手指。
你重複了一遍:“一般路過的好心人。你确實長得不賴,但是我見過更好看的,所以……”
他吸一口氣,非常日式地脆弱了:“太失禮了,小姐。”
你對日本人這點倒稍微有點興趣,也許你就愛看别人受傷的樣子:“先懷疑别人跟蹤的比較失禮哦。”
他沉默了一會,随後自我介紹:“我是弓道社社長。”
“很高興知道。”你說話淡淡的,然後你開始攀爬圍欄。
“……你在做什麼。”
他說完話後你已經一躍到了頂端。渾身的重量就壓在細而薄的鐵網之上,一邊是二米多的平台,一邊是視野開闊的深淵。你還好奇地在上面墊了墊腳尖,這幅無畏的樣子讓原本輕生的少年都捏把汗。
“你不會也是來跳--”
“不是。”手機鈴響,多半是硝子,前輩優先。你對眼光獨具一格的弓道社長伸出一根手指,請他噤聲。
家入硝子:拍到你了,别太引人注目,已經有同學彙報老師了。
你看到了自己在她手機裡成了一個黑影,木棍一樣在高樓上。你的旁邊是一個白點,無疑是弓道社長。
你推想時間,預估還有四五分鐘管理人會到達現場。而你還需要下至少一層樓梯。
于是你說:“我要走了。”
“……”
你本來是想拍他的肩膀的,然而高度不夠,便彎下腰來,伸手揉亂了他黑色的頭發。咒靈如同菟絲花一樣攀附在他背上,一縷往高處生長,在頸項盤桓幾圈,又直直伸入發間,在腦後搖晃。
他的樣子令你想到被海洋垃圾纏繞的海豹。敏感又多疑,但肉眼可見需要幫助。
不過他具體困于怎麼樣的境況,你知曉的興趣不如對黑色和你手指的适配程度大。你從懷中抽出銀亮的素刃,切下了捆縛他的咒靈,也順帶削去他的一縷頭發。
車轱辘話搭配心靈雞湯:“再見。不管怎麼說,希望你能享受人生。生也好死也罷,也就是這些年而已。”
你在空翻落地後正對着一臉呆滞的他。
驚疑不定的少年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上面什麼也沒有。
“你是--”
你用一聲關門回應他。
今日業績--10.是個好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