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因為他,南澈才會成為這副模樣。
他也要恨死他自己了。
心間仿若開了一個鮮血淋漓的大洞,無數的鹽巴灑下,一刻都未曾有過停歇。
懷安深呼吸,他必須打起精神演完這一程路,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篑。
他忍着不适下了床,醉春殿裡又恢複成了空無一人的狀态,擺設還如從前,懷安抄寫一半的佛經好擺在桌案上,甚至連筆都是他離開前擱置的模樣。
仿若他和南澈之間沒有這半年生離造成的愛恨。
但...懷安還是感覺到一抹違和感,醉春殿裡的擺件都太過新了,連牆面都是嶄新的,就好像這裡坍塌過,又重新修建。
懷安走近牆根,許是宮人粗心,半截被燒的牆壁未被覆蓋完全。
焦黑色帶着炭火的溫度劈在懷安的心髒上,懷安想起那個火光沖天的夢。
南澈在夢裡一遍遍被燒死,又一遍遍新生。
懷安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恨,是對天道的,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他也會有這樣濃烈的殺意。
他和天道都聯手對南澈做了什麼啊?
可是,懷安也無法停下,成神免八苦,他不敢擅自替南澈舍棄。
否則千百年後的輪回,困在凡間的南澈會不會在知道所有真相後,怨憎他憑和擅自心軟擋了他的成神路?
懷安收回指尖,他想起留在醫館的乞兒,他若不是在寺中,乞兒怕是又得流浪。
醉春殿的門開着,懷安很意外。
按照南澈的性子,他應該将自己鎖死在這裡才對,懷安瞥了眼腳踝上的玄鐵,不可避免的看見那抹顯眼的紅色,他摸了摸紅色的印記,除卻刺的時候疼了些,還挺好看。
不過脖子上要麻煩一些,他帶着這痕迹出去,誰都會知曉他是南澈的所有物。
南澈下朝後往醉春殿的方向走,他驅散了身邊所有的人,朱紅的宮牆在他眼前掠過,他很久不曾來醉春殿。
十天有三天,他留在金銮殿看折子,其餘七天則在無名殿裡,陸雪尋了很多新奇物件試圖幫他殺死自己。
無一例外的失敗,身體會修複,但很疼,很疼,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
他在不能死去的痛中逐漸扭曲。
他恨懷安。
懷安死時,他隻能恨着,
懷安活過來,便得擔着這一切。
遠遠的,南澈聽見了莺莺燕燕的聲音從醉春殿傳出。
是幾名宮嫔向懷安請安。
宮嫔是前幾日進宮,對後宮不了解,但卻是聽說了金銮殿的事情,她不當南澈偏執恐怖,隻認為是這醉春殿裡的主兒狐媚惑主。
敢宿在皇後宮裡,她必然要給這狐狸精立立規矩。
已是春末夏初,懷安穿着白,醉春殿裡猝不及防有人闖入,尖銳的聲音響起,“就你迷惑聖上?”
懷安抄寫佛經的手一頓,滴墨糊了字迹,懷安擡眸,面前的人容顔嬌豔,好似春日裡綻放的花蕊。
懷安隻在武塵的宅子裡聽到南澈說什麼貴妃,他當時一心隻想着如果被識破該怎麼面對南澈,全然沒有将南澈這句話聽進心間。
此時模樣嬌嫩的少女站在他面前,懷安才真切意識到原來他離開之後,南澈的後宮裡多了新人,還是女子。
進來的宮嫔看見懷安的臉微微晃神,緊接着她看到懷安脖頸上的刺痕以及那截禁锢意味明顯的鎖鍊,她罵道:“不要臉的狐狸胚子,下三濫的玩意!”
那些東西實在不該出現在一個正經宮妃上,一定就是這個人故意用這些手段留住皇上!白瞎了這樣好看的一張臉!
懷安被罵沒什麼感覺,壓下心中的酸澀之意,竟覺得宮鬥有些好玩兒。
這妃子模樣生得不錯,脾性驕縱些也不失可愛,南澈餘生有人作陪也很不錯。
懷安這樣想着,竟有些欣慰,他笑,“你不必生氣,南澈他不是愛我,他是恨我,我身子不好,應也占不了他多少時日,往後都是你的。”
宮嫔很意外他會這樣說,她還是生氣,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寵竟然敢直呼皇上名諱!
她還想再說什麼教訓的話。
一抹身出現,“誰允許你進來的?拖出去,杖斃。”
殿外的侍衛立刻進來将宮嫔往外帶,懷安焦急站起來,因動作幅度太大,他胸口一痛,臉白着,眼紅着,“南澈,她并無過錯,她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也是因為喜歡你才...你怎能...”
懷安痛得厲害,他說話一停三喘,身子太虛了,即使這樣,他依舊執拗的看着南澈,苦口婆心的勸誡。
凡間殺業重,成神必定要還千百萬倍。
“你想我放過她?”南澈步步逼近,“你為隻見過一面的女人來求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