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雅宗長老也未曾預料宗主竟會在此時出言,當即兩眼一黑,暗示給了一遍又一遍,奈何對方鐵了心視而不見。
“今兒個的賬咱是算完了,但這不是還有之前的賬嘛,來都來了,一塊兒結了?”
若是以往,烏霜落定不會給謝飛燕好臉色,畢竟對方頭上還頂着個“青梅竹馬”的名頭,但現下,他卻極度平靜,眸中什麼情緒也沒有,像攤毫無波瀾的死水:“算什麼?”
“五百哥的劍還在你那兒吧?”謝飛燕吊兒郎當地将手一伸,“拿來拿來,我劍冢都沒立呢,他要知道得怨死我。”
明明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卻不知戳到了烏霜落哪根神經,他面色陡然沉了下去:“他沒死。”
“這話騙騙别人得了,别把你自己也騙了。”謝飛燕道,“這些年你神識都快碎完了吧,還找不到他,就隻剩下一種可能。真服了你了,把自己往死裡折騰,五百哥若泉下有知指不定得急得哭鼻子。”
藏于人群的季驚鴻隻覺有道驚雷從天靈蓋劈下來,連帶着後邊的渾話都沒空去聽了。他渾身發僵,寒意直竄到腳底闆,思維有些凝滞地去理解那些詞。
識海快碎完了?
誰?
烏霜落嗎?
同為修仙人,他深知識海于修仙者的重要性,一旦碎裂,隻能拼湊,不能複原。
那人為了找尋自己……将識海打碎了?
烏霜落眸中壓着片狂潮,一字一頓地重複:“他沒死。”
“行,你說得對。”謝飛燕懶得與他争辯,“但你今天必須把鳳吟留下。”
說罷飛身而起,裙擺旋花,銀針如涼雨,直逼對方袖口去。
烏霜落怒氣乍顯,擡手釋放雄渾魔息,波及山木。櫻樹應聲而倒,樹幹被攔腰折斷,直直滾落。
“你打就打砍樹做什麼?顯得有能耐啊!”謝飛燕倏然近身,一面往他袖口摸,一面咋咋呼呼,“别藏了!我都看見劍柄了!”
這兩人說打就打半點喘息也無,待衆人反應過來情況早已不可控,一時間,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場面又混亂起來。
季驚鴻臉色精彩紛呈,突然對着上空大吼:“不就把劍有什麼可搶的!”
那點微弱的控訴很快便湮滅在了打鬥聲裡,沒有任何人搭理他,甚至沒人看他一眼。但鳳吟肯定是要拿回來的,無奈之下,他隻得閉嘴找尋時機。
時機很快來了,上頭那兩人打得太急,鳳吟脫手而出,在半空劃出一條完美弧線。季驚鴻大喜,飛過去一把抓住劍柄奪路而逃。
打得熱火朝天的兩人同時黑了臉,心照不宣向他攻來。季驚鴻早有預料,一個閃身完美躲避,踩上屋檐就跑。
他算計得很好,原本是能跑掉的,偏偏……偏偏!
偏偏在最後關頭出了岔子。
那虎魔興許是猜到自己的下場兇多吉少,竟想铤而走險,趁着烏霜落不注意,五爪直探心髒。
季驚鴻再怎麼着也不至于将對方生死置之度外,鳳吟刺穿虎魔的刹那,烏霜落的手也扣上了他咽喉。
季驚鴻心底一涼,苦中作樂地想,哈哈,要是死了他這回真得在九泉下哭了。
然而出乎意料,那隻手僅僅碰了一下便松開來,緊接移到他小腕,狠狠攥緊。
季驚鴻方才拔出血淋淋的長劍,一口氣還沒松到底,耳畔陡傳一聲驚叫。
“五百哥?!”
季驚鴻眉尖一跳,卻見謝飛燕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眼珠瞪得極大,似驚駭似狂喜。
再向下望,衆人無一不瞠目結舌,何皎哆哆嗦嗦地指着他,竟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沉靜片刻,季驚鴻将視線緩慢轉到鳳吟上,有些茫然地想。
啊,差點忘了,鳳吟脾氣差,除了他沒人能拔的。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後腰陡然一緊,陰寒氣刷地竄來,冷香絲絲縷縷地漫到鼻尖。
烏霜落将頭擱在他肩膀,叫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季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