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聽得邢夫人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目瞪口呆地看賈赦。
好半晌,她喉嚨一陣幹澀,直灌了一盞茶水,才艱難地問道,“老爺心底有幾分準?”
“我出生之時,老太太上頭還有兩重婆婆。”賈赦淡淡道,“按理來說,該是毫無懸念。”
鄭太夫人因子嗣之事,為難了賈母整整三年,不會輕易給她做手腳的機會。
賈赦祖母榮太夫人就算疼惜兒媳婦,也不該在這等子嗣傳承的大事上,仍舊一味偏幫,甚至撒下彌天大謊。
然而幾十年來賈母對兩個兒子的區别對待,如今更延續到兩房子嗣身上,由不得賈赦不暗生揣測。
邢夫人懂了,這事沒有根據,全是賈赦的心病。
“老爺放心,我出手之前一定派人盯牢了那些人,絕不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迹。”她信誓旦旦地保證。
賈赦感激地看她一眼,“動手之前先跟我說一聲,我讓手下人也多關注關注。”
邢夫人爽快點頭,又道,“老爺請了那許多镖師,定探到了些适宜發作的秘事。老爺不如說幾個與我聽聽,也讓我心頭多幾分成算。”
“你等我想想。”賈赦略一回憶,爽快與她說了幾件事,又囑咐她,“若你想知曉更多消息,便讓魚嬷嬷或點秋去問馬廣平就是。”
“我記得,魚嬷嬷和點秋來自順風镖局,而馬廣平是振威镖局的,他們還會互通消息?”邢夫人驚訝地問。
賈赦答道,“順風镖局本就是馬廣平介紹給我的,兩家必定有些交情。如今他們都是頭一回來府上,自然是要彼此配合,才能事半功倍。”
邢夫人恍然點頭,“那我明日就讓魚嬷嬷去找馬廣平,等她回來,我再細細思量如何打開突破口。”
“好。”賈赦欣然同意,“若你還有什麼犯難之處,亦可随時告訴我。”
“老爺放心,你我是夫妻,我可不會與你客氣。”邢夫人笑顔如花。
賈赦默默垂頭,輕嗯了一聲,不自禁傷感。是夫妻,但也隻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罷了,世間多少夫妻能夠得到善終?往好處想一想,往後他們再不會因男女情愛生隙,成為彼此的親人也可算是一件幸事吧。
邢夫人卻沒注意到賈赦的低落,起身道,“這邊事情暫且落定,咱們趕緊去庫房選禮物。救命大恩,可萬萬不能輕忽。”
“你說得對。”賈赦深以為然,總歸自己是被救了,恩情越重,他和靠山的交情也就越緊密。
想到這裡,賈赦連忙起身,大步往外走,“走!咱們這就去庫房!”
賈赦的庫房設在他的外書房。這個兩進的院子裡,除了第二進的幾間正房用作書房和卧房,其他的屋子全被賈赦充作了庫房。
這一回,賈赦打開了東廂的第一間房。
因着上回找東西給迎春布置屋子,賈赦讓人将自己的庫房都打掃了一回,這間屋子雖因東西太多有些逼仄,也還算幹淨。
二人緩步進入,邢夫人當即拿了帕子遮了遮臉,“進你的庫房,每一回都要閃瞎我的眼。”
“珠寶首飾都沒擺出來,哪有什麼閃的。”賈赦不以為意。
“呵!”邢夫人冷嗤一聲,白了他一眼,“你這一個個箱子匣子,紫檀、沉香、黃花梨……各種名貴木材應有盡有,不比一般的金銀珠寶更懾人?”
除了那買椟還珠的傻子,盒子裡的東西總會比盒子更珍貴,想想就能猜到這屋子内有乾坤。
賈赦忍不住打趣,“要是我說,這間屋子就是專用來存放名貴盒子?”
邢夫人僵了一下,沒好氣地問,“那你來這屋子作甚?莫非你還要照着盒子去挑禮物?”
“咳咳,說笑說笑。”賈赦讪讪地揮了揮手。
邢夫人又白了他一眼,到底礙着有正事,問道,“你這屋子裡都有些什麼?那位恩人又喜歡什麼?”
賈赦撓着下巴沉思,“這屋子是我的第一個庫房,約莫十歲前得的好東西,全都在這兒。至于到底有些什麼,我也記不清了。”
“至于喜好?”他擡手指了指天,“他們那些人,哪能随意讓你知曉真正的喜好。”
邢夫人吃了一驚,拽住了賈赦的衣袖,“老爺你說的恩人是四……”
賈赦比她更吃驚,“你竟沒猜出他的身份?明明這些時日,我結交的人隻有他啊。”
邢夫人讪讪地收回手,随即又理直氣壯起來,“我又沒在你身邊放眼線,哪裡知道這個?更何況,誰能猜到他會武不說,竟還願意親自出手救人。”
哪個天潢貴胄出行,不是明裡暗裡護衛周全?便是救人,也該由護衛動手,更符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