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賈蓉垂頭應道,心灰意冷,隻等着家法臨身,在族老之中丢盡顔面。
“你認就好。”賈珍收回手,卻并未命人動手,反而對着衆人說道,“賈蓉不肖,是我這個父親教子無方。賈代儒玩忽職守,也是我這個族長監管不力。”
“再有賈蓉帶到家塾的歪風邪氣,也全是我這個當老子的立身不正,才會讓他有樣學樣。賈蓉該罰,我也一樣該罰。”
“老爺!”賈蓉瞪大眼睛看向賈珍,對他的話完全不敢置信。
賈珍卻恍若未見,自顧自繼續道,“賈蓉受二十闆子,我這個當老子又錯處更多的,就翻一倍,受四十闆子吧。”
說完,他來到賈蓉身側,與他并排站着,才吩咐家丁,“去吧,請家法來。”
甯府的家丁們恭謹應命,去擡闆凳的擡闆凳,拿闆子的拿闆子,看得賈家族人們目瞪口呆。
直到東西全都拿了過來,賈蓉已被按到闆凳上,賈珍也正要往闆凳上趴,賈家族人們才驚覺賈珍是來真的。
他們全都坐不住了,一窩蜂擁上去,攔腰的攔腰,按手的按手,堅決不讓賈珍往凳子上趴。
賈珍掙了幾下沒掙脫,便也不費力了,隻滿臉無奈道,“有錯便該受罰,我甘願認罰,衆位又何必這般阻攔?”
“族長,珍哥兒,你可是族長!”賈代修頻頻頓足,痛心疾首道,“哪有族長竟要犯錯受闆子的!”
傳了出去他們整個賈家就成了個大笑話!
“當了族長,我便不是賈家人了不成?”賈珍冷聲反問。
賈代修語塞,連忙道,“族長哪能說這種氣話?你自然是我賈家人!”
“既然如此,犯了錯誤,又為何不能受罰?”賈珍正色道,“且正因我是族長,更要以身作則,有過必罰,方能正我賈家之風氣。”
察覺到族人們的手勁有所松動,賈珍繼續道,“再說了,咱們沒聽過族長受罰打闆子的,但都聽過族長犯錯丢了位子的吧?”
“我是覺得,我雖是有錯,但如今誠心改過,又并未真正鑄下惡果,不至于到辭去族長之位的地步,方才認下闆子。不過若是衆位有别的想法,也可以說出來商量商量。”
别的想法?讓賈珍辭去族長的想法嗎?甯榮二府各有官爵,又互相扶持,他們這些一窮二白的,萬萬不敢生出什麼妄念。
族人們一怔過後,忙不疊地松開了賈珍,賈代修趕緊道,“我們都沒别的想法,一切都聽族長的。”
“那就這麼定了。”賈珍說着,主動趴到了闆凳上,吩咐左右,“動手吧。”
“老爺/大爺,小的們得罪了。”
家丁們微微一禮過後,便執起闆子,重重打了下去。
“啊!”一闆剛落下,賈蓉便猶如殺豬一般叫了起來。
打闆子的家丁吓得險些拿不住闆子,後續的動作自是停了,整間屋子都回蕩着他凄厲的聲音。
“閉嘴!”賈珍咬着牙厲喝。
父親的威嚴讓賈蓉的慘叫戛然而止,膽怯地扭頭看賈珍。
賈珍卻不再看他,雙手扣緊闆凳,從齒間擠出聲音,“繼續!”
“是!”家丁們應道,闆子在“嘭嘭”聲中一下一下落下去。
這一回,有了賈珍的喝令在前,賈蓉便是再痛,也不敢再叫出聲來。
隻是他畢竟是嬌生慣養的貴族子弟,從小沒吃過苦頭,拼死忍住了叫聲,眼淚卻是一串串不停的往下掉。
淚眼朦胧中,賈蓉的視線不自覺聚焦到旁邊的賈珍身上。
往日熟悉的高高在上的臉不再遙遠,他神情緊繃、死咬牙關,臉頰挂着一滴滴汗珠,狼狽得和以往的老爺完全不一樣。
看得久了,賈蓉也忍痛忍得有些習慣了,等到落在他身上的闆子停了,賈珍卻還在強忍時,他心中禁不住生出疑惑。
今日老爺便是要展示公正嚴明,隻将他拿下重罰,也無人能對老爺再說個不字。老爺究竟為何執意要受這并非必要的懲罰?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賈珍的闆子也停了,他雙手撐住闆凳,費力地試圖站起身來。
衆人看得分明,他的褲子早已濕透,動作間,有血珠滴答滴答的滑落在地。
好容易雙腿落地,賈珍的手剛松開闆凳,便因傷勢太重受不住力往旁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