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賈赦皺着眉猜測,“他教學生教的不好?”
賈敬搖頭,“正是他教的好,那學生的父母擔憂他考中之後會辭館,便動手阻了他的科考之路。”
“忘恩負義的東西!”賈赦鄙夷地罵道,卻也猜到了賈敬的心思。
他和賈珍的名聲可算不上好,那劉嵩自己曾受過苦,若不相信他二人,怕是不會願意薦人。
歎息一聲無妄之災,賈赦又問,“那張溢又是為何?”
“他一向自視甚高,若得知你先去找了劉兄,怕是便不會願意了。”賈敬答道。
“哦,我明白了。”賈赦恍然點頭,“去劉家的時候要盡量和善些,若事情不成,便要趕緊去張家,以免漏了風聲錯失機會。”
賈敬滿意地笑了,“孺子可教也。”
賈赦嫌棄地擺擺手,“敬大哥,你連說話都還這麼愛拽文,當初為何棄了官爵,跑來修道呀?”
“這二者并不相幹的。”賈敬失笑。
“管它相不相幹,你究竟是為何要來修道?”賈赦正色道,“别說什麼一心向道的鬼話!”
他往四周指了一圈,“看看你住的這個院子,再想想你那說改修就改修的道法,我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賈敬臉上的笑容終于消失了,他定定地看着賈赦,陷入了沉默。
賈赦毫不閃躲地看回去,眼神比他更堅定。
二人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讓地對視了好半晌。
終于,賈敬垂下了眼睑,他輕聲道,“因為我累了。”
“累?”賈赦反問。
賈敬幽幽道,“自六歲啟蒙開始,每日寅時起床,亥時睡覺,練拳腳習武藝,看書寫字做文章。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到考中進士,足足二十八年啊!”
他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我累了,累得什麼也不想做,什麼也不想管。”
“所以,趁着一片混亂的時候,我抛下一切,逃了出來。”
他說出心底的秘密,擡頭又一次定定地看向賈赦。
“哦,”賈赦眨巴眨巴眼睛,歪着頭問賈敬,“那你逃了這麼久,休息夠了嗎?要不要今兒就跟我回去?”
他鼓起腮幫子,氣憤地告狀,“你不知道,你走之後,珍哥兒在府裡多放肆!整個甯國府差點被他鬧翻了天!”
“等你回去,你定要狠狠收拾收拾他!也把族裡跟着他胡鬧的家夥們一起狠狠整治整治!”
賈敬暗淡的情緒被賈赦扯得支離破碎,他努力找回原本的節奏,“恩侯,你不怨我嗎?”
“啊?”賈赦疑惑地瞪大眼,“我怨你做什麼?”
“怨我丢下一切,怨我任賈珍掌了甯國府,給了他機會将家族害得一塌糊塗。”賈敬垂頭幽幽道。
賈赦不解地反問,“這有什麼好怨你的?你累了二十多年,想放下休息,不是人之常情嗎?”他當初覺得習文練武辛苦,比賈敬走得利索多了!
“至于你走了,賈珍接掌甯國府,這不是應當應分的?更無可指摘之處。不過賈珍不肖,你确實要負責任。”
賈赦就事論事地評斷完,語帶誘導地問道,“所以,你今兒就和我一起回去,重新把甯國府和賈家管起來?”
賈敬沒答話,自顧自笑了起來,“是了,以你這個受不得一點委屈的性子,累了就撒手才是天經地義的事。”
“敬大哥,”賈赦斂了表情,狐疑地看他,“你是不是偷偷在罵我?”
賈敬笑得更開心了,搖頭答道,“恩侯誤會我了,我是說你的性子很好,非常好,極其的好。”
賈赦又憤憤地鼓起了腮幫子,“但我還是覺得你在罵我。”
“我們不說這個了。”賈敬果斷地轉移話題,“關于你想要我回去的事,我也隻能說抱歉了。”
“不能再商量商量?”賈赦眉心一下子擰緊了。
賈敬堅定地搖頭,“沒得商量!”
如今回去,要指點兒子當官,要教導孫子學問,還要處理甯國府和賈家那些雞毛蒜皮的大事小情,比當日讀書習武難多了!他絕不會再去跳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