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珍頭點到一半,頓住擡頭,“赦叔,你說的是,你陪我去拜訪劉大人?”
他沒有聽錯吧?赦叔是要以他為主的意思?
“沒錯。”賈赦用眼神告訴他沒聽錯,“你是我賈家族長,往後的家塾也全是你負責,自然該由你出面相請,最為合适。”
“可是……”賈珍忍不住遲疑。
賈赦鼓勵地拍拍他的背,“你上回就做的很好,我和你爹都相信你。”
賈珍恍惚,“我爹也相信我?”
“當然。”賈赦重重點頭,又揮了揮手中的三張帖子,“你看,這些全都是你爹親手寫的帖子。我跟他說,你有心當好族長、重振我賈家,他可是與我說了許久的話,才終于放我出了玄真觀。”
嗯,他确實跟賈敬說了賈珍一心當族長的話,賈敬也确實留他說了許久才讓他離開,他沒有騙賈珍,隻是略用了一些語言的藝術而已。
賈珍不敢置信,然而在賈赦信念十足的眼神中,似乎又不得不信。
放任賈珍神遊天外,賈赦看向另一邊,一直偷偷望過來的賈蓉。
他扯出一個盡量慈和的笑,“蓉哥兒,你的傷可換過藥了?這兩日睡得可好?有沒有好好吃藥?”
賈蓉微微紅了臉,“大老爺,孫兒失禮了。這兩日一天三頓湯藥,早晚換藥是萬萬避不過的。倒是睡覺的時候,身上又疼,趴着又難受,一晚上也不過勉強眯了兩三個時辰。”
“可憐的孩子,你受苦了。”賈赦彎腰揉了揉賈蓉的腦袋,憐惜道,“二十個闆子呢,從來沒這麼丢臉這麼痛過,對吧?”
賈蓉的眼睛也紅了,委屈巴巴地望着賈赦。
賈赦手上的力道大了一分,聲音更柔和,“所以啊,記住這一回的教訓,該上學上學,該讀書讀書,不該去的地方别去,不該沾染的東西更是丁點都别碰。”
“否則啊,大老爺告訴你,你更痛更丢臉的時候,還在後頭呢。”
賈蓉委屈的表情僵住,本要落下的那滴淚凝結在眼角,整個人都快傻了。他還以為是來安慰他,合着這是警告他來了!果然就像他爹說的,大老爺不是普通人,他們乖乖跟在後頭就夠了!
“記住大老爺的話。”最後揉了一回賈蓉的腦袋,賈赦放開他,回到醒過神來的賈珍身旁。
對着眼巴巴看過來的賈珍,賈赦也沒說重話,隻問,“想明白了?那三日後,我陪你去劉家?”
“嗯!”賈珍咬着牙點頭。
賈赦滿意地笑了,将賈敬推薦的另外兩人的情況一一說明,與賈珍一同定下計劃,備下禮物,約定好三日後的行程。
到了約定的時日,賈赦随着賈珍去了劉家,一路隻當個背景闆,聽着賈珍用不通文墨卻萬分誠摯的言辭,說動劉嵩,得了六封帖子。
賈珍命人将劉嵩薦的這三位秀才三位舉人都徹查了個遍,與賈赦商議,延請其中一位年過四十的秀才和一位三十多歲的舉人。
這位秀才有一個十八歲的秀才兒子,但若要負擔二人同考,秀才家中便要繼續節衣縮食,因此父親決定放棄科考為兒子鋪路。
那位舉人會試落榜了兩回,但上進的心仍舊炙熱,不過他并不願壓榨妻兒,這才出來坐館。
以賈家家塾學生們的狀況,有一位秀才當先生已綽綽有餘。賈珍多請這一位舉人,一則名聲更好聽。
二則與其結一份善緣,若是他下科得中,賈家便能多結交一位官員。
三則那位秀才既然甘願為兒子放棄科考,若其子能于家塾有所進益,他對家塾的學生定然更為盡心。
而這所花費的銀錢,于賈珍而言,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他何樂而不為?
賈赦也派人查探過劉嵩薦的幾個人選,對賈珍的選擇十分滿意。
劉嵩所薦之人,才學當是有的,以賈赦二人的眼光,也不必費心去分辨誰強誰弱了,隻因這對他們而言,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賈珍所選之人,至少品行不差,而這正是賈家家塾如今最缺少的。
得了賈赦首肯,賈珍親自上門延請先生,又萬般叮咛心腹為二人布置房舍,總算讓家塾重新正式開了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