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城河啊,那是個殺人滅屍的好地方。
程墨曾經曆權勢傾軋,恐之憎之;可若是死的是惡貫滿盈的郭二少,又叫人不勝快意。
“大人能為秦家主持公道,乃是黎明之福。民女代秦家感念大人出手。”程墨鄭重一禮。
蕭灼紙筆沾墨,指骨分明,動作流暢的在紙上寫下一行字。
程墨離得遠看不清他寫了什麼,隻是做了總結:“所以,這案子算結了?”
蕭灼筆下微頓,擡眸:“你不滿意?”
燭火的焰心忽得跳躍,‘噼啪’聲響。
程墨被盯得心頭一緊:“怎會?郭二少有此下場,是他罪有應得。民女現在就歸家,把這好消息告訴秦家。”
眼前的男人忽得眉頭一皺,擡眸看她,眼神裡的冰冷令程墨頓覺頭皮發麻。
程墨此時卻沒有退縮,直勾勾盯着他,心口陣陣發燙。
此時此刻,她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看她做什麼,有本事殺她滅口啊!
看着對面姑娘撐圓了眼睛瞪他,胸膛起伏,呼吸間‘呼呲呼呲’的,蕭灼長眉舒展,雙目一斂擡手輕擺。
“那便不送了。”
程墨沒想到蕭灼就這麼輕描淡寫将她放了。
她的目光越過蕭灼沒有表情的面容,仿佛看到了那個自鳴得意的少年。
時光荏苒,歲月有痕,無論過了多久,她似乎依舊能在此人身上尋到年少時的影子。
……
回到烏田巷已近戌時。
程墨還是先去了秦家,将罪魁禍首郭二少的下場告知秦家三人。
秦家如蒙冤昭雪,悸動大哭,大仇得報,又是喜極而泣。如此悲喜交加許久,院子裡才算安靜下來。
程墨告辭離去,心下唏噓。
她與秦家小妹相識不久,親眼見着一個明媚活潑的姑娘,被一個惡人折磨得形銷骨立。
惡人自有天收,這話總是不能叫人滿意。好在惡人自有‘惡人’磨,才沒叫人對這世間徹底失望。
在這一點來說,蕭灼是真的做了件好事。
老禦史家住在巷子的最深處,門外亮着一盞燈,年近五荀的老禦史提着燈籠坐在門檻上,腦袋一點一點的,神色滿是困頓。
聽到腳步聲,老禦史陡然清醒,提着燈籠朝巷子裡照了照,見到是熟悉的身影,當即快步走下台階。
“阿墨,這麼晚了,你可算回來了?”
程墨滿是動容:“爹,不是有人來告知您,我今夜有事不歸家。”
老禦史将燈籠塞到她手裡,點頭道:“是有人來告知為父,可為父見那人身着打扮,竟不似你往日那些稱兄道弟的朋友。
為父擔心你出事,讓你阿兄出門去尋你,可他這一走也是遲遲不歸……”
“爹我沒事。”
今日的事,程墨并不想讓老禦史知曉擔心,随即岔開話題:“爹,阿鋒哥贖回來了?”
“是贖回了,花了整整八十兩。”
老禦史從袖子裡取出一個錢袋交給程墨:“這裡面還有二十兩,你先替爹保管着,等爹攢夠了銀子,你可要還給那位姑娘。”
“好,阿墨一定記着。”程墨攙着老禦史往回走。
“爹,阿鋒哥還沒回來,我去尋尋。”
“别了,他這麼大個人了會知道回來。”
“那爹您早點睡,我來等阿鋒哥。”
“不用不用,你身上的傷還沒好,你也去睡……”
大門緊閉說話聲漸漸遠去,巷口處一輛烏桐馬車放下車簾,靜靜駛離。
車轅上,侍從蒼松揚鞭揮動,駿馬立馬一掃之前頹勢,疾馳而行。
蒼松算是看明白了,自家首輔大人方才如此鬼祟行徑,竟隻是為了将一個姑娘送回烏田巷,那又為何不直接将人用馬車送回?
方才他既要避着被那姑娘發現,又得跟得上人,當真是使出了渾身解數。
蒼松邊駕車邊道:“大人,程姑娘是半年前随程老禦史落戶在烏田巷的,在那之前一直住在城西梨花巷程老禦史的祖宅。
老禦史為了給家中長子償還賭債,賣了祖宅和十幾畝良田,這才安頓于此。”
“梨花巷……”馬車裡,蕭灼重複着這兩個字,“竟躲在京城。”
蒼松知曉首輔大人意思,忙告罪道:“大人,是屬下等辦事不力,這些年屬下也曾數次在梨花巷挨家挨戶尋人,隻是幾次三番似有人從中阻撓,将我等蒙混過去。”
蕭灼道:“右丞相在朝中積緣已久,有人暗中護衛幼女周全,也并非毫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