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還是第一次同蕭灼一起入宮。還是在文武百官俱在之時。
她愈發覺得事無好事,老皇帝沒憋好屁。
老皇帝在龍椅之上,意味深長掃過兩人,示意一旁禦前公公。
公公上前,金嗓子一出,響徹整個大殿。
“陛下有旨,賜婚蕭首輔與禦史千金程墨,締結良緣,明日完婚,欽此!”
什麼?滿朝嘩然。
程墨眼睛瞪得像銅鈴,老皇帝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先不說為何賜婚,就誰家好皇帝賜婚跟趕牛馬一樣,今日賜婚,明日成親?
你還有沒有禮數?
果然,已榮升為禮部尚書的聞人漣第一個出來反對:“陛下,此事不妥——”
“妥,妥,妥妥的!”左公丞打斷聞人漣的話:“陛下愛臣之心深重,聽聞蕭大人與禦史千金兩情相悅,便賜這白首之約。明日更是千載難逢的良辰吉日,蕭大人可萬萬不可錯過。”
“正是!”左公丞一派的官員紛紛附和。這些日子他們也有所耳聞,蕭首輔整日裡與禦史千金出雙入對,郎才女貌,甚是登對。
“陛下這是看重蕭大人,正所謂成家立業方為大丈夫,蕭大人隻有成婚方可繼任肅王之位,光耀門楣啊!”朝中年事已高的禦使台閣老出聲道。
程墨恍然,老皇帝賜婚竟是因為肅王吃了敗仗,挂不住臉,如今想子承父業,讓蕭灼代替肅王成為朝中新一任肅王。
那接下來呢,難不成是讓蕭灼文臣武替,披挂上陣,為肅王,為朝廷挽回臉面?
這老登。
賜婚一事,本對蕭灼來說是件好事,可他絕不會允許他與程墨的婚事成為一樁踏闆,供他人完成目的,哪怕這個人是皇帝,也不行。
蕭灼上前一步,沉聲禀道:“江南暴亂當頭,臣無意個人親事,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犯了邪了,這樁婚事,賜了三回,回回不成,老皇帝人不可忍,勃然大怒:“蕭愛卿!”
“臣願步太子之後,領兵出征江南,待剿滅江南逆黨,再來負荊請罪。”蕭灼俯身行禮。
老皇帝聞言,這省了過程,卻依舊達到了目的,臉色由陰轉晴。
今日他召蕭灼前來正是此意,他父親肅王江南敗北,不知有多少人嘲他壯士末年,英雄遲暮。
肅王比他還年輕十歲,他成了遲暮,那他這個做皇帝的,豈非就要入土了?
他絕不容許肅王受人如此唾棄,思來想去,蕭灼雖為文臣,可他甚至深知此子文武雙全,若替父出征,得勝歸來,亦為肅王教子有方。
有他從旁協助太子,太子必如虎添翼,待班師回朝,亦是他這個做父親的運籌帷幄,決勝千裡之外。
“蕭愛卿,忠君愛國,可歌可泣,衆位愛卿可要多多向他看齊。”
話落,朝堂上立即陷入一片恭維聲中。
程墨半阖着眼睛,周遭的嘈雜仿佛都被隔絕耳外。
她不在意蕭灼的拒婚,事實上蕭灼是明白她的,老皇帝促成這件婚事,不過是先行給蕭灼一些好處。
畢竟要想馬兒跑,先得讓馬兒吃草。
至于給馬兒吃的是路邊的野草還是何人精心侍弄的寶貝,老皇帝哪裡會在乎?她是否會淪為京城的笑話,老皇帝同樣不在乎。
在老皇帝眼中,她隻是能讓馬兒為他跑的那根草罷了。
她的手忽得一緊,身旁的蕭灼透過寬大的袖子牽住了她的手。
作甚啦,這裡是朝堂,大庭觀衆之下!
接收到程墨微含愠色的眼眸,蕭灼失笑,将手指分開,與之十指交疊,握得更緊了。
好好好,程墨有種暗度陳倉的感覺,面上擺的越發正經了。
老皇帝又滿意了,開心了,如願退朝了。
經過朝堂一事,幾乎所有人都默認了這門婚事,下朝後,經過老禦史身旁的百官紛紛拱手向他道喜。
老禦史的臉都笑僵了,等回頭就拉了程墨離去,回到府中就喚她單獨去了書房。
“阿墨,你真當考慮清楚了,往後要與蕭大人在一處?”
老禦史對程墨這個半路女兒,也算十分了解,如果她不願,就會同上次一般,将他們的關系撇得幹幹淨淨。
今日的事,她從頭到尾都沒吱聲,賜婚被拒,對蕭灼的态度卻始終如一。
程墨莞爾:“我拒絕過他的賜婚一回,這一次他也拒絕了一次,我們倆也算是扯平了。
等天下太平,大事已定,我會嫁他的。”
“哈哈,好好,爹這就準備美酒,去尋你父親喝上一杯。”老禦史興高采烈,想着見老丞相把他灌醉,高低讓他同意,成婚那日讓他也坐一坐那高堂之位。
“爹,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瞞。”程墨沒想到老禦史早已知道了一切,這麼說來,這些年他在暗中亦不知保護了她多少回。
老禦史拍了拍她的肩膀:“爹知道。爹從一開始就知道。當年你從暗部出來,爹就派人看着你了。”
程墨如遭雷擊,有個想法在她心中很久了,可一直沒問出口。
“爹,其實我一直想知道,阿鋒哥是蟄伏大主事,那位無人知曉的蒼生大主事——”程墨意有所指的望着老禦史。
老禦史輕撫短須,笑着搖頭:“你知道的還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