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陳雍容和範若若便提前起身,範若若特意遣散下人,準備和陳雍容一起出門。
陳雍容看她并不打算穿那套男裝,便開口道:“你若是想穿就穿上吧,換上那個,我帶你上屋梁更不容易被發現。”
範若若微微一愣,驚喜地問道:“真的?太好了!我小時候就特别想闖蕩江湖,飛檐走壁、無所不能!”
看她這樣興奮,陳雍容有些好笑,道:“别忘了帶上你的‘家法’。”
待到更衣之後,陳雍容帶着範若若翻上屋頂,果然看到馬車從範府的後門出去,陳雍容雖然帶着範若若,但絲毫不影響她的行動,兩人一路跟着馬車,便看到有一隊衛士在路邊清人,顯然是不想讓人知道馬車裡坐着的人是誰。
兩人一起伏在屋頂上,範若若見狀咬牙切齒地說道:“範思轍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出門在外還有這麼大的架子。”
陳雍容思量片刻,道:“這淨街的架勢倒是有點似曾相識。”
“似曾相識?”
陳雍容帶着範若若靠近了一些,果然看到範思轍從馬車裡下來,志得意滿地進了抱月樓的門,一路上便吆喝着人送賬本到他那裡,随後便進了二樓的一間房裡,他身後還跟着個女子,手執團扇,行走之間頗有風韻,而周圍的人則似乎唯她是從,大抵就是這家抱月樓的掌櫃了。
京都之中大大小小的店鋪,大都是交由一些掌櫃打理,這是從慶餘堂開始流行起來的規矩,大部分東家都隻負責查對賬本和收銀子。
範若若正有些發愁怎樣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抓範思轍一個現行,就看到範思轍将拿着團扇的女子趕了出去,俨然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在房間内算賬了。
陳雍容餘光瞥見一扇窗戶開了一條縫,顯然是為了透氣,旁邊還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樹,如今正是她潛入的好機會。
好在抱月樓的裝飾十分雅緻,選取了江南樣式,窗戶寬大,倒是方便了陳雍容。
因此陳雍容拍拍範若若的肩膀,輕聲道:“若若,我帶你進去,到我背上。一會不管我們如何進去,千萬不能發出任何聲響。”
“好!”
陳雍容稍稍運用内力,便如小鳥一般直奔窗口,輕盈的樣子讓人看不出她還背着範若若,陳雍容落在梧桐樹枝丫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兩人和窗戶近在咫尺。陳雍容足尖一勾,被支開一條小縫的窗戶徹底撐開,陳雍容用右手摟着身後的範若若、防止她摔下去,旋即向下一跳,另一隻手抓住窗框,用力一撐,輕而易舉地帶着範若若翻進了屋。
盡管如此,屋内還是一片寂靜,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陳雍容放下範若若,兩人隔着屏風一看,範思轍正坐在主位上,桌上放着兩摞賬本,算盤打得噼裡啪啦直響。
陳雍容和範若若對視一眼,兩人從屏風兩邊繞出,各自小心翼翼地接近範思轍,而被接近的範思轍卻毫無反應。
見他算得這樣入迷,範若若向陳雍容微微颔首,随後伸出手拍了拍範思轍的肩膀,開口道:“範思轍?”
範思轍轉過身,看到自己背後忽然出現的兩人,吓得他打了個哆嗦,原本放在桌邊的賬本被他的手撞倒在地上,散落一地。
範思轍顫顫巍巍地開口道:“娘哎……見鬼了,我姐怎麼來了……”
陳雍容見他兩眼一翻就要暈過去,急忙伸手托住範思轍,免得他摔倒在地發出聲響,範若若則是立刻學着範閑的樣子,給範思轍掐起了人中。
在刺激下,範思轍這才重新睜開了眼睛,他一臉茫然地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範若若和陳雍容,結結巴巴地說道:“不、不是夢啊……真不是夢啊……”
範若若瞥了他一眼,擡手就是一巴掌,問道:“現在醒了嗎?”
這一巴掌清脆響亮,如空山玉碎,便是陳雍容聽到這個聲響,也不自覺擡手摸了摸臉頰。
範思轍受氣包一樣點點頭,嘟囔道:“醒了……”他努力坐直身體,道:“不是……你……姐,嫂子,你們倆怎麼找過來的?我沒和家裡說啊……”
陳雍容豎起食指,道:“小點聲,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範思轍讷讷地點點頭,這才小聲問道:“還有,這是什麼打扮啊?你們兩個怎麼都穿着男裝?”
範若若并不搭理範思轍挑起的新話題,隻是似笑非笑地反問道:“這麼說,你還想瞞着家裡,給大家一個驚喜?”
範思轍全然沒有察覺到範若若語氣中的殺意,反而憨憨一笑,道:“既然被你們發現了,我也就不瞞着了。”他站了起來,面對望着自己的兩人,一臉驕傲地開口道:“姐,嫂子,這就是我偉大事業的啟航啊!”
範若若差點被他氣笑了,反問道:“偉大事業?你開澹泊書局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還有,抱月樓這種地方也能叫偉大事業?”
範思轍像是抓住了範若若的小辮子,皺眉道:“姐,你這樣我就要批評你了,雖然抱月樓開業不久,可是我們這是正經地方,賣藝不賣身的。姐,你身為才女,不能這麼狹隘,要有範閑說的那個……那個什麼來着?哦,包容性!”
範若若已經擡手扶額,不想再聽,道:“跪下。”
剛剛還在長篇大論的範思轍膝蓋一軟,立刻乖乖跪下,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
陳雍容見範若若已經開始從背着的包袱裡掏“家法”,趁着這個空隙開口問道:“是誰找你開這家青樓的?”
範思轍的注意力卻轉移到了陳雍容的用詞上,反問道:“青樓?抱月樓怎麼能是青樓呢?嫂子你有所不知啊,這抱月樓是我的全新構想,和那些個青樓完全不一樣,我們重在打造一個氣氛典雅的……”
範若若回過身,見他越說越激動、俨然是打算站起來,冷哼一聲,道:“誰讓你起來的?跪回去!”她晃了晃手中的竹鞭,威脅意味明顯。
“哦……”範思轍重新跪了回去,道:“就是……這抱月樓的姑娘們都是賣藝不賣身的,和外面的那些青樓花船完全不一樣,而且我都跟袁夢吩咐好了,誰要敢動手動腳的,立刻讓我們雇來的護衛把人趕出去!絕對不給咱們範家丢臉!”
陳雍容聽到那個名字卻是眉頭一跳,道:“袁夢?”
“對啊,袁夢,我安排的抱月樓的管事。”
範若若見陳雍容皺眉,猶疑地問道:“這名字……好像是之前畫舫上有名的花魁?”
陳雍容揉了揉眉心,壓低聲音道:“也和靖王世子李弘成往來密切,至于李弘成……之前靖王府詩會,若若你也在,當時皇子之中唯有李承澤去了,足以看出他們兩個關系親近,也就是說這事和李承澤脫不了幹系。”
範思轍啊了一聲,道:“可是是我向靖王世子借人的啊……”
範若若聞言,臉上流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反問道:“難道靖王世子不知道你是哥的親弟弟嗎?”
範思轍聞言不敢再說話,隻好乖乖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