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隻會溺亡。
衆人一愣。
又迅速往四周而去,躲過這恨不得把人給砸死的瀑布。
陵越瞧了瞧整個腔室。
發覺是密閉的。
機關既然在頂部,那麼逃出生天的位置,也極有可能在穹頂。
但這幾近十八人高的腔室,即使幾人都會遊術,到了頂端的位置又如何施為呢?
就算幾人有避水術傍身,這顯然是要把人給淹死的,避水術又撐得了幾時呢?
也不過須臾,水已經漫過幾人的膝蓋。
再不想辦法,真的相當于等死。
陵越當機立斷:“屠蘇,随我禦劍上去,機關在上面就應當有機會!”
百裡屠蘇深以為然,重重地點了點頭。
而後,兩人禦劍而起,沖過瀑布,上至穹頂。
紅玉看了一眼方才百裡屠蘇踩中的那個位置,鎖了鎖眉。
風晴雪看了看瀑布,又看了看這快要淹過腰間的水,心中充滿了焦急。
就在這時,紅玉看向風晴雪:“晴雪,我是劍靈,感知不到有些事情。你能不能試試這水?”
風晴雪有點一頭霧水的:“試什麼?”
紅玉看着那在水的掩映之下,越發瑰麗的火紅色珠子,輕道:“試試這水,是不是根本無法令人浮起?”
風晴雪一凜。
低下頭,看了一眼身上的挂飾和腰帶,竟然直挺挺地墜着,卻根本沒有随着水波蕩漾,心頭發沉:“...是。”
紅玉眉間陰郁更甚。
忽而喝道:“陵越,屠蘇,下來!”
然而,被瀑布那震耳欲聾的響聲所阻隔,陵越也隻能斷斷續續聽到細若蚊蠅的紅玉的喊聲。
心下略有狐疑,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但厚重的水簾所阻,視線模糊。
隻得對百裡屠蘇道:“屠蘇,紅玉姐喊我們先下去~”
此刻,百裡屠蘇正盯着這穹頂雕刻的盤踞着的五爪金龍思索着解決之策。
但當然是一無所獲。
聽聞陵越的話,便放棄思索,随陵越回到紅玉身邊。
此刻,水已經漫延到了幾人胸間的位置。
再不想辦法,還真是隻能做淹死鬼了。
剛一站定,陵越敏銳察覺到了水的不對勁。
眉心深鎖:“紅玉姐,你叫我們下來作甚?”
紅玉擡眼看向陵越那雙深邃的眼。
那眼神像是洞穿了陵越的靈魂。
也像是一汪溺人的漩渦,讓人永墜黑暗。
陵越從未見過這樣的紅玉,隻覺心都凝成了冰。
就連霄河劍,在此刻都有輕微的發顫。
百裡屠蘇看看紅玉,又看看陵越,心下奇怪,但也沒在這個時候啟口。
紅玉依舊眼神幽深地看着陵越,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就這麼在陵越腦中響起:“你是不是知道了當~年~的事?”
陵越的心都差點漏跳一拍。
他完全沒想到,紅玉竟會問這麼一個問題。
但想到之前古鈞的幾乎明示,以及紅玉提及不要猜測紫胤前塵,還有那為了他的猜測急得跳腳的明羲子,他慢慢地感覺到了當時重樓那些看似是在威脅實則是看在紫胤面子上的保護,究竟是什麼意思,也感覺到了當時借着霄河的力量去窺視瑾娘的記憶是多麼糟糕的一件事。
現在,紅玉這麼問,顯然古鈞沒告訴紅玉的事情,紅玉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
此處的穹頂,顯然是當初修造者對天界的想象。
地面雖然還是大秦的版圖,卻天上地下星宿一一對應。
這...
要是沒有猜錯,恐怕這裡機關的解法,與瑾娘的那段記憶有關。
若是有關的話,當年瓊華的事...
陵越的手忽而一顫。
心間發冷。
紅玉見得陵越并未回答,但眼睛裡已經寫明了答案,再次傳音道:“既然知道,解法就在眼前。”
陵越垂下了頭去,神色幽微。
風晴雪看了看相對而立的陵越和紅玉兩人,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焦急但又不知該怎麼辦的百裡屠蘇,垂了眼睫,憂思就在眉間缭繞。
忽而,紅玉道:“屠蘇,你方才踩中的位置是龍心——心宿。龍之逆鱗,觸之者死。龍之心鱗,俱出拱一。想要解開這個機關,你和陵越,一人找到參宿,這處鑲嵌的珠子也應該是活動的。分别踩住,凝神放出星蘊,豎劍胸前,将全部修為灌注之,形成通天劍柱。待得地面中心和穹頂中心的龍睛全都亮起來之後,機關自開。我們就能離開了~”
百裡屠蘇雖然聽得明白紅玉的話,但卻總感覺有一些莫名。
這種莫名,沒讓百裡屠蘇立刻行動。
紅玉鎖了英眉,高聲喝道:“還不快去!這水是羽毛都浮不起來的弱水!不想死的話,就盡快!”
這時,水已經蔓延到幾人肩頭的位置。
百裡屠蘇也感覺到這水的不同尋常,竟壓迫得他呼吸困難,确實是再不做決斷,就生死一瞬了。
紅玉的高喝,勾回了陵越飄逸的魂魄。
與百裡屠蘇對視一眼,兩人艱難地十指緊扣,同時運起火系心法和水系心法。
很快,就自兩人為中心,水有了漣漪。
此刻,兩人也能在水中自由活動。
來不及想其他,兩人迅速找到參宿的位置,由陵越踩住珠子。
确如紅玉所猜測的那樣,這顆珠子是活動的。
察覺到腳下的觸感,陵越心間蔓延着一種難言。
看了一眼心宿的位置,又與百裡屠蘇對視一眼,單手舉起百裡屠蘇,心法不停地同時将百裡屠蘇往心宿的位置一扔。
兩人手掌分離的那一刻,百裡屠蘇立刻禦劍而起,來到心宿的位置,暫時懸停。
陵越則趁着心法的餘韻,趕緊執起霄河,豎劍胸前。
閉上雙眼。
頭頂那兇猛的鲲鵬立刻顯現。
百裡屠蘇算準時機,收了禦劍之術的同時,抓住焚寂,豎劍胸前,直直下水,踩中機關。
閉上雙眼。
火紅的重明鳥帶着烈焰顯現。
師兄弟默契地同時将全數修為一絲不敢私藏地灌注霄河與焚寂。
幾乎是出乎風晴雪意料的,焚寂并未冒起那駭人的黑煙,而是形成了通天的火紅色劍柱,與陵越形成的幽藍色劍柱交相輝映。
這...簡直就是神迹...
紅玉遠沒有風晴雪那麼驚訝,隻是心間隐隐綿綿密密地痛了起來。
一切完全如紅玉所料。
機關啟動。
但這水卻不是從地面退去,而是往穹頂的機關倒流回去。
這情形瞧得風晴雪目瞪口呆。
但紅玉卻眼神複雜。
瞧這情形,恐怕當年昆侖山的河水逆流便是這等模樣。
也不知...
這弱水...
囚于東海的瓊華派弟子...
這...
果然,這是天機。
待得陵越和百裡屠蘇收了功,都是面色慘白。
這般做,幾乎像是要抽幹他們的所有。
同時,“咚~”的一聲,兩人跌坐在地。
氣喘汗流。
嘴唇發抖。
話都說不出來。
此刻,陵越幾乎叫做是真切的感受到了四百多年前全昆侖山最頂級的修仙大派——瓊華派的實力究竟是多麼可怕。
這種劍柱居然是一些高階弟子就能做到的事?!
卻幾欲去了他九成九的命?!
他難以想象,紫胤的修為到底絕世到了何種地步,也難以想象那以一己之力便可托起整個瓊華派直至人界與天界相接之處的玄霄到底是何等兇悍。
這...
甚至叫做是超越仙神的修為。
神隐時代...
果然,人為天道所忌。
果然...手中雖然執劍,卻始終要靠天意成全。
可歎他多麼可笑~
竟面上順從,實則卻想與天意相搏...
陵越心中澀然。
百裡屠蘇氣喘得甚至有些視物模糊。
就跌落在他腳邊的焚寂劍,這個時候安安靜靜的。
方才,迫在眉睫,他才沒有多想。
但就在已經形成劍柱那一刻之後片刻,他才心間一凜。
這可是焚寂啊~
怎麼能...
但是,他并沒有想到,就在這麼一刻,居然他的全身心徹底交給焚寂的時候,焚寂居然并沒有想象中的煞氣四溢,反倒是真的變作了一柄摧枯拉朽的神兵。
這...
其實,似乎是自與噬月玄帝大戰之後,他就有了一種極為隐約的感覺。
他覺得,劍就是劍。
怎麼會有好壞之分呢?
就像陵端所持的那四把形狀怪異的劍。
若在好人的手裡,那便是奇絕斬宵小。
若在壞人的手裡,那就是刁鑽鬧風波。
真要說來,這焚寂的力量确實恐怖。
但他拿着這柄焚寂卻并未作惡,反而隻為守護他想要守護的東西。
大戰九頭蛇時,是他第一次承認焚寂,是他第一次為救陵越,願意成為被焚寂控制的殺人機器。
大戰噬月玄帝時,是他第二次願意承認焚寂。這個時候,他有了執念,有了心中無法取代的所愛,失去了雜念,有了胸中燃燒的正義。這一次,他成了掌控焚寂的那個人。
雖然仍有一些瑕疵。
但這一次...
他好像徹底掌控住了焚寂。
這...
其實,陵越說得對。
他一直都把自己裝在一個透明的琉璃罐子裡,隔絕周圍的一切。
别人是否能夠進入琉璃罐子,是他在決定。
如同焚寂。
他隻知道焚寂是他痛苦的來源,便排斥痛恨。
但他忘了,劍就是劍,何來好壞一說?
難道他拿着的其他劍,便就是本性善良嗎?
劍本是危器。
重在執劍的人啊~
看來,他真的有負紫胤的教導。
還記得他拜在紫胤門下,紫胤為他取名——百裡屠蘇,說這是他的新生,望他坦蕩無愧,守心如一。
但這些年來,他又做了什麼呢?
讓紫胤為他操勞。
讓陵越為他擔心。
讓紅玉為他氣郁。
這...
焚寂饒是有煞氣,又有什麼錯呢?
錯的是他呀~
師兄弟倆心思各異。
紅玉看了看浸濕的衣物,緩緩運轉着修為。
很快,水汽逸散。
仍舊是一身合身卻飄逸的紅衣。
緩步來到陵越和百裡屠蘇身旁:“還愣着作甚?”
被紅玉這麼一提醒,兩人才想起他們現在處于這危險的秦始皇陵,不應該多想才是。
趕緊盤坐調息。
風晴雪也慢慢蒸幹了衣物。
看着此刻調息的兩人,心口發悶。
與此同時,也感到奇怪。
歐陽少恭曾明确地跟她說過,百裡屠蘇的星蘊是一隻火紅色的重明鳥。
但卻并未說過,這重明鳥還帶着烈焰。
現在想來,當時歐陽少恭的話,應當是真話。
就算不是真話,兩人的關系如此,即使瞎猜,也是這般。
可為何此次焚寂沒有冒出煞氣?
為何...百裡屠蘇的重明鳥居然帶着烈焰?
難道...是涅槃重生嗎?
這...
風晴雪的心愈發複雜。
運功調息之後,确實狀态好了許多。
師兄弟倆同時收功,站起身來,反手持劍。
雖然那想盡辦法都要淹死人的水是沒有了,但也沒見這個腔室呈現出口。
兩人對視一眼,正欲問紅玉是怎麼回事,卻感到腳下的地,好像在動。
立刻警惕起來。
但紅玉卻淡定得很,甚至回頭對風晴雪道:“快過來!”
風晴雪一愣。
再一看,居然這個時候陵越和百裡屠蘇所處的位置,正好是一個圓環狀機關的向内九步,恰好與穹頂的五爪金龍盤龍像邊緣相接。
一人站龍爪心。
一人恰好站龍心。
這是...
風晴雪皺了皺眉,還是快步越上不斷上升的圓柱。
與此同時,穹頂的五爪金龍盤龍像也在升高。
暴露出了一個空隙來。
幾人一瞧,也大緻明白過來機關是怎麼布局的了。
此刻,陵越的眼底滑過一絲複雜。
待得那空隙幾乎能夠容人通過的時候,幾人一躍而上。
來到上層後不過片刻,機關又一次關閉。
在上層,還想居高臨下地看看這機關的精妙之處,但這機關卻不給面子,合攏地極為迅速不說,還在上層看得簡陋——不過一個圓狀的土地。
這...
幾人都皺了皺眉。
但現在已經來到新的地界,還是顧好眼前重要。
幾人開始環顧四周。
發覺難怪下層機關的上方竟那麼平平無奇。
原來是他們來到了俑坑。
瞧着這栩栩如生的兵馬俑,風晴雪心中的複雜逸散,專注起了眼前。
陵越看着這些兵馬俑,卻心中激蕩——這可是大秦的虎狼之師啊!鐵蹄踏過,寸草不生,正在他的血液中沸騰:“萬沒想到,竟還有見得這虎狼之師的一天~若是已經來到俑坑,我們就離中心墓室不遠了!”
在此刻,甚至陵越有了一分激動——見得傳說中的千古一帝,見得傳說中的祖龍——這是多麼令他激動的一件事啊~
紅玉聽出了陵越語氣中那一絲激動的顫抖,眼神暗了暗。
在心底裡搖了搖頭。
果然,這皇家血脈都是一脈相承的以征伐做魂。
即使曆經諸多風雲變幻,也無法摧折這直上青雲之志。
此刻,她都有些難以想象,紫胤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沒有殺性。
沒有征伐之欲。
沒有多情雨露散漫。
有的隻是一身清骨。
一念劍意。
一腔鐘情。
竟為韓菱紗袖手天下...
這...
一路走來,雖然很多時候都是紅玉在提點衆人應當如何破關,但從陵越的言談中,也能感受到其對秦始皇陵的熟悉。
這不得不讓一直與陵越同住同吃同睡的百裡屠蘇感到驚奇:“師兄,你怎麼知道我們快到中央墓室了?”
陵越也沒多想,或許問這個問題的是百裡屠蘇,令他沒有多想,便順口就答:“此處是為俑坑。在修造秦始皇陵的時候,這些俑就是仿照着大秦的虎狼之師來制造。但其中又有不同。此間,看這些俑的穿着武器制式,是親衛。親衛是獨屬于皇帝,直接接受皇帝命令的衛隊,誓死保護皇帝。我們進入的是排布親衛的俑坑,那麼我們距離他們的主子肯定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