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當然是被變作了七零八落當中的其中一個。
玄霁不僅封賞了送人的人,也封賞了死士,将人留在了王府裡。
待玄霁安排好,其貼身内侍拿出傷藥來之時,他一把踩着屍山血海來到玄霁身邊,搶過傷藥,給玄霁包紮。
玄霁什麼情緒都沒有,任他折騰。
包紮好之後,玄霁也沒給他一個眼神,也沒理他,直接走了。
待玄霁離開後,其貼身内侍才急急道——你來做什麼?!
而後,追了出去。
隻剩他和那個死士面面相觑。
然而,這死士早就被訓得什麼都沒了,隻有主人的命令才是其需要去聽的,死也要完成的。
他隻能看到一雙死魚眼。
沉默了一瞬,他追了出去。
一路追,一路問,玄霁去哪兒了。
那些下人避而不答。
他隻能猜測着,濺了一身血,玄霁肯定要去沐浴,但玄霁的手臂上有傷,應該不方便,便一趟殺去了浴房。
可還沒靠近,便聽得一聲聲輕言細語。
他眉頭一擰,不顧阻攔,一腳踹開浴房的門,沖了進去。
隻見浴池中,正有四對難分彼此的姐妹花,伺候着玄霁。
玄霁自來都是個冷言冷語的模樣,竟對這些女子溫柔得出奇。
一瞬之間,内心猶如岩漿湧動。
他爆發了。
但卻被就靠在玄霁肩頭的女子嫌棄——哪兒來的黃口小兒?
他越氣,那些女子就越如針一般地紮他。
玄霁在一旁不聲不響的,随他們怎麼鬧騰。
也許是乏了,玄霁在身旁女子的攙扶下,離開了浴池。
他也一路追過去。
卻被那些女子一把關在更衣間的門外。
他要硬闖,卻根本沒想到,竟會被一個女子突然拉開門,一道掌風之下,飛出老遠。
摔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
他還以為那些女子不過是平平無奇的一般宮女,卻沒想到功夫不俗。
他可真是...
無法,他隻能伺機而動。
待得晚間,先是偷偷去廚房順了點東西,填飽肚子,再是回了他的小院兒,洗個幹淨,按照玄霁的習慣,算着時間,去了玄霁的寝宮。
但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這晚居然玄霁喝了酒。
那濃烈的酒氣,就是隔着門都熏得他眼睛發酸。
但他還是得想辦法入主中原。
否則,就連活下去都成問題。
原本,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對那些妃子而言,打入冷宮比被賜白绫還要令她們恐懼。
現在,他是有點明白了。
這是要你清晰地知道自己是怎麼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
雖然他并不是妃子,卻體驗了一把這種感受,他發誓,以後再也不要有這樣的體會了。
觀察幾許,從偏殿潛入。
來到正殿,确實見到了躺在床上,酒味熏人的玄霁。
他輕巧地翻身上床,睡在了床鋪的裡側。
雖然這有些逾矩。
以前,他都是睡在床榻的外側。
無論以規矩而言,還是以他的内心而言。
掀開被子,因烈酒,玄霁渾身都是滾燙的熱氣,讓他覺得,他今晚怕是要跟個火爐共眠一宿了。
他素來怕熱,但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往被子裡囫囵一鑽。
但那熱氣卻差點把他給蒸熟了。
他被熱氣烘烤得睡不着,隻得借着月光,看着玄霁這張他很久都沒有仔細看過的臉。
他心頭止不住地想,他到底在跟玄霁之間别扭什麼。
但思來想去,他也沒想明白。
想着不明白也就不明白吧,左右他也登堂入室了,玄霁還能把他怎麼樣~
就在他心頭略略有一絲飄然之時,卻就在月光下,看到皮膚冷白的玄霁頸側有一抹紅痕。
那...
那是他才能留下的痕迹!
估摸着那時的他就像是被挑釁了地盤兒的雄獅,一下紅了眼。
沖着那紅痕就啃上去。
那晚...
翌日,最糟糕的是,兩者同時醒來。
兩者都淩亂不堪。
仿佛發生了一場鏖戰。
沒有對視多久,玄霁就起身了。
眼見人要走,他哪裡能依?
一下沖過去,一把攔腰抱住玄霁,惡狠狠地說——不許和她們有染!要是讓他發現,縱使現在他殺不了她們,總有一天,他會讓她們去見閻王!
玄霁沉默了半天,什麼也沒說。
他心頭涼了半截。
竟失控地讓玄霁對他負責。
其實,他心裡明知道,頭晚并沒有發生什麼。
床上的血,實則是玄霁酒後力氣太大,将他差點親斷氣,嘴唇給差點咬爛弄上的。
而且,他也明知道,酒後的玄霁很可能隻是将他當做了那些姐妹花。
但這張床上,隻能有他!
玄霁明顯僵了一下脊背。
他心跳得有些快。
——哼!我還拿捏不了你了~
繼而又緊了緊手臂,沒吭聲。
又是沉默了半晌,玄霁扶額,問他——疼不疼?
他當然知道,玄霁這話是在問,酒後的其行房是不是把他弄疼了。
雖然什麼都沒發生,但他嘴是真疼。
順坡下驢啊~
隻是,這事不能直言。
他隻是蹭了蹭玄霁的背。
此番,他雖然完成了登堂入室,入主中原,但卻也為了這目的感受了一次伴侶間若真發生了事,會是怎樣的情形。
最糟糕的是,玄霁一拿自責的眼神看着他,他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眼睛一閉,承受着清涼沖刷灼熱。
他又回到了這張床。
他又跟玄霁同榻而卧。
同吃同住同行。
兩人都默契地沒提搏藝這件事。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但那些女子和玄霁之間的事,卻沒在他心底裡過去。
以及他的心中也有了忐忑。
他擔心玄霁察覺那晚并沒有發生什麼,一切都是他為了霸占那個位置而故意為之。
他想知道那些女子與玄霁之間的事,又怕提起就讓玄霁想起那晚的事。
這樣兩種心緒拉扯着他,直到閱兵。
這次,他随玄霁坐在看台,看父親他們接受檢閱。
這種感受很奇怪。
之前,都是他跟着父親,去接受檢閱。
閱兵式後,玄霁就催他去跟父親見個面。
他覺得也是該的。
就去了。
與家人在一起,當然會收到他們的關心。
他也跟家人講,他過的很好。
當然略去了他差點就成了冷宮牆下的灰這件事。
等晚上回到大帳的時候,玄霁正在燈下看書。
見他來了,便讓他帶着其,去軍營的其他地方轉轉。
他并無異議。
隻要行動的是隻有他們兩人就行。
兩人的手牽着。
彼此的體溫交融着。
熨貼得很。
但總有些不太和諧的事情。
他們走過的地方,都是專挑熄了燈的大帳走,也免得又是一番兵荒馬亂。
然而就是這樣,卻在路過一些大帳的時候,聽得水聲,長呼短籲聲。
他感覺,他像是又回到了那晚。
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他扯着玄霁的手,急匆匆回了大帳。
回了大帳,玄霁還将他打量,略略挑眉。
那意思不言自明——這麼急?
他恨不得把他自個兒給埋了算了。
但玄霁卻不放過他,真一把給他拽榻上去。
上嘴就啃。
更是急迫地恨不得直接撕了他——雖然撕扯的是衣服,他卻覺得他跟那些衣服沒有什麼差别。
他一個勁兒地掙紮。
但卻像是激怒了玄霁。
玄霁一把扣住他的髋骨,力道大的差點把他的髋骨給掰斷。
他不敢動了。
玄霁這下才滿意。
将他親的七葷八素。
卻沒碰他。
這當然是他求之不得的。
他可不再想去體會那種羞死人的事了~
然而,等着回過味來,已是半年後。
他想,若當真當初玄霁以為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們擦槍走火那麼多次,卻沒有一次動真格的?
難道是玄霁怕他疼?
這...
細細想來,并不是很像玄霁會去想的事。
難道...
他心裡為了這件事,仿佛被揣了一隻小狐狸。
上蹿下跳,難以安生。
一次省親,父親提到了戍邊一事。
還說,陛下有意于他,但卻沒有明說。
此事,父親是想聽一下他的意見。
若是他不願,讓他的其他哥哥去也行。
得了這麼個消息,他心頭不知是何滋味,隻說是十日後定給父親答複,就回了尊親王府。
可他沒去找玄霁,反倒是去了那個他被冷淡的地方,坐在房間門口的石階上,抱膝想了想。
最終,他并不想離開玄霁,便找人給父親帶了信去。
他想長大一些之後,再報效國家。
也許,陛下提及此事,也就是個試探。
又也許,所謂陛下的意思,是父親的推測。
他沒有去邊關。
繼續呆在玄霁身邊。
隻是,這件事終究還是對他有些影響。
他心頭也漸漸明白,他不可能一直呆在玄霁身邊。
若以規矩來算,最多他能在玄霁身邊呆到十八歲,即玄霁二十五歲時。
男子十八而分家。
他這般,姑且可算玄霁的近臣。
未來分家也得是從尊親王府分出去。
如此一算,他還能跟玄霁糾纏的時間根本就不多了。
他有些...怅然若失。
然而,心頭是這樣的感受,身體卻有别的想法。
他素來體熱。
從男孩變作男人的歲數也由此比其他男子早上一些。
這事兒...
他與玄霁同榻而眠,怎不會被玄霁撞見?
但...
對于這樣一件事,他早就知道,玄霁更是已經經曆過了,按說不會有意外。
但意外偏偏發生。
玄霁見得,立刻那臉就沉得能夠滴出水來。
把他吓得一愣。
雖然這事兒他是一點錯都沒有,但就像是犯了要殺頭的罪一般。
他不覺得羞恥,隻覺得腦袋沉重,在玄霁那陰沉的目光之中根本擡不起頭來。
就是那麼一瞬,玄霁一把抄起他,直接給扔浴池裡去,還害他嗆水嗆的差點把肺咳出來。
玄霁一點憐惜都沒有,就冷着一張臉,直接走人了。
他...
簡直覺得玄霁莫名其妙。
但渾身黏糊糊的,也不舒服,順便還是洗一洗吧~
待他換了衣服,恰好從更衣間拉開門走出來的時候,玄霁的貼身内侍正領着一個太醫站在門口。
這般情形,搞得他像是有隐疾一樣。
雖說這種事确實也是這麼個流程,畢竟要記錄在案,但他就覺得刺撓。
太醫診脈之後,仔細地填寫着脈案。
玄霁的貼身内侍将他引到一旁,悄聲對他講——近些日子小心些,王爺最厭惡别人把其床上弄髒。雖然這事兒是自然而然的,但也惹了王爺不快。最好夾着尾巴做人。
他...忽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提醒這種東西,還是應該聽一耳朵的。
早間,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番玄霁的黑臉,可不敢造次了。
好不容易上了桌,吃早膳。
玄霁的臉色依舊沒有和緩。
他心頭隐約的有了點委屈。
他們這樣的關系,也讓他惹玄霁讨厭嗎?
他們...
他們也不是沒把床榻弄髒過...
這...
一頓早膳,縱是珍馐,也味同嚼蠟。
然而,很快他就後悔,即使味同嚼蠟,也應該多吃兩口。
膳後,玄霁竟冷着臉,讓他去祠堂罰跪。
他整個人都驚了。
這...
他到底是犯了多大的罪,都已經到了要去祠堂領罰的地步?
他想争辯,但在看到玄霁的貼身内侍一直在使眼色的時候,隻得認命。
幸好他體質好,要不在那永遠都被陽光照射不到的祠堂裡面,跪個一時半會兒就能讓人給涼透了。
他就在裡面跪着。
除了來換香的小厮,他什麼人都沒見着。
這些小厮是專司祠堂一事的,全是啞仆。
無論問什麼,都是白搭。
他就看着香一點一點地燃盡,郁悶地“反思着”他的過錯。
然而,他有個屁的錯!
莫名其妙!
整整跪了四個時辰,他才被人給架回房間。
但卻不是去的玄霁的寝殿。
而隻是一個普通的房間。
有個太醫等着,随意檢查了一下,就走人了。
他這時很餓,已經四個時辰沒喝一滴水,沒吃一口東西了,想要吃飯。
但卻隻得了一碗蓮心粥。
這...
他氣得想摔碗,但過了晚膳的時辰,到睡前隻有一次吃小食的機會。
各類粥,就是這次小食的主要食物。
還會有一些清爽的點心。
臨近睡前,不能多食。
所以,這些東西份量都很少。
且伴有調理之效。
他這時其實也沒那個發脾氣的力氣了,隻能狼吞虎咽,勉強湊活。
說不出的凄慘。
等着就寝前三刻鐘,玄霁的貼身内侍還帶來了香爐。
這讓他有點不詳的預感。
但玄霁的貼身内侍隻說是他想多了。
他要信,才有鬼。
香一點燃,玄霁的貼身内侍一溜煙兒就跑了,還把門鎖上。
他想做點什麼,卻一點力氣也沒有。
被那香氣,将肺腑涼透。
香燃盡,也到了就寝的時候,他又被架着,去沐浴更衣,躺到了玄霁身邊。
想要開口,卻困倦得要命。
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翌日,尴尬又一次在彼此間蔓延。
這次,他比頭日更慘。
竟被抓到祠堂去,賞了五十闆。
這...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這晚,他連上玄霁龍榻的資格都沒了。
隻能在玄霁寝殿的矮榻上歇息。
他實在忍不了了,哪怕得來更加糟糕的結果,也要問玄霁是什麼意思。
這分明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憑什麼這麼對他?
卻被玄霁一句,再吵,那就送去一勞永逸,給慫得當了鹌鹑。
傷養好,他也沒有了和玄霁同榻而眠的機會。
他被玄霁安置在了偏殿。
還有了一位極為嚴厲的教官,鞭策着習武。
期間,慘不忍言。
能夠慰藉的,不過武藝的提升,以及玄霁沒再怎麼樣他,除了同榻而卧一事,他們一如從前。
還有那位教官一直吊着他的胃口——隻要你能赢過我,我便告訴你一個關于王爺的秘密。
這當然令他心動。
但...
正所謂,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這位教官一定是惡魔頭子投的胎。
從見面那天開始,這惡魔頭子每一天都非要把他折磨到幾乎看見黑白無常為止。
自那以後,他睜眼閉眼都是那張惡魔頭子的臉。
他都記不得,玄霁長什麼樣了。
也是在那以後,他除了知道玄霁一定在那寝殿裡休息,他又被習武占據了所有,是再沒有見過玄霁了。
他累得,甚至連想玄霁一下都成了費力的事。
直到他小有所成,才在這惡魔頭子手底下得到一絲喘息。
他至少還能夠和這惡魔頭子耗個一招半式了。
也至少這腦子能夠稍微轉動一下——也不知曾經玄霁經曆了什麼,竟然可以一人單挑五十個瘋子。
或許,這便是男子天生的東西。
遇見強者,總想比之更強。
忽而,他的眼前像是有了一個清晰的盡頭。
他要走到這個盡頭。
但意外又一次來臨。
又一個惡魔頭子來了——一個留着山羊胡,一臉肅穆的老先生,來折磨他的文韬與武略。
他...
再一次沒機會去想玄霁了。
或許是因這種将人往死裡磨的磋磨,他成長得很快。
直到他能與那惡魔頭子在十成功力之下與之單手打成平手,與那老頭兒唇槍舌箭令之信服,這才有了一個見到玄霁的機會。
那日,玄霁在紫藤花架之下擺弄茶事。
被那老頭兒給武力鎮壓着學,也還是懂了這其中的風情萬種。
至少不再隻能幹巴巴地說個好壞。
而是能徐徐道來,為何好壞。
他去見玄霁,肯定是梳洗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