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細細打量她全身上下,發覺并未受傷,又溫聲平複她仍處于極度驚恐中還未脫離的情緒:“别怕,我回來了。”
一筐柔情似水的密語倒下來,蘭芙呼吸總算緩緩平穩,也不再抖得厲害,隻望着他哭,不止是委屈,還有埋怨。
他為何才回來。
祁明昀從沒見她哭成這樣,哭腔催心撓肝,像無數隻爪子在心裡撓,不痛,隻撓得人心頭癢。
趙東清醒過來,傷口血流如注,踉跄爬起時,一道要将五髒六腑都震出來的力猝然襲向前腹,他仰面倒地不斷嗚咽。等再次起身時,又被一腳踹到身後的牆上,瓦罐瓷杯乒乒乓乓碎了一地,木架翻倒在他身上,生生壓斷了一條腿。
“饒命,饒命!”他涕淚橫流,跪地磕頭求饒。
祁明昀半蹲在他身旁,按着他的頭往地上撞,撞得人頭暈眼花,嘴角延血。他卻還不打算放過此人,又拎着衣領子一路往外拖。
蘭芙捂着耳朵,觸目驚心,刺鼻的血腥氣令她彎腰幹嘔。
“阿芙,我馬上回來。”祁明昀回過頭,朝她一笑。
若非四下黑暗不可視,便能看清他眸中上一刻還是冰冷陰鸷,宛如暴戾惡鬼,下一刻便能眉眼帶笑,如沐春風。
蘭芙枕着膝點頭,眼前忽然掠過那日他殺徐少齡時飛濺在她身上的血,渾身一抖,又慌忙喊住他:“表哥,你、你狠狠打他一頓就行。”
“好。”祁明昀果斷應和,眸子盯着趙東時,深不見底的騰騰殺氣猶如隐隐而動的毒蛇。
趙東被拖到一片無人林子裡,傷口的血都要流幹,話音顫弱,“好漢,高擡貴手,饒我一命,饒我……”
他方才聽那女子發話,還真以為自己有活路,像條狗一樣匍匐在地求饒。
祁明昀冷眼看他跪在自己腳下,半咪起眸子,居高臨下。
他眉心微皺,幽黑的眼珠寒芒畢露,一聲哂笑令人毛骨悚然:“你找死。”
他将人按在一方污濁的水窪裡,黃泥水瞬間灌入口鼻,糊滿咽喉,等到泥水中嗆出幾圈水泡,趙東便再說不出話來,亂蹬的腿一下比一下微弱無力。
月黑風高,此起彼伏的蟲吟淹沒了一切聲響。
他放開身軀已然僵硬的人,淡淡擡眼,上面那片是濛山墳地,這地方尋常無人會去,是以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塵,再次望向那片樹影雜亂的墳地。
半個時辰後,從山上下來時,滿手都是黏膩,衣袍也染上斑駁血迹。路過一條河,他蹲下身洗淨了手,極力搓去衣袍上的血漬,确定身上沒有濃重腥味才回去。
蘭芙先是出門查看花點,踩到那塊肉時瞬間一清二楚。
是那人在肉上染了迷藥,怪不得聽不到花點的聲響。
這下迷藥藥勁過了,花點又跑到她身下蹭她的腿。
她過度懼怕,将家中點得燈火通明,不敢在那間有血的屋裡呆,左思右想後坐去了祁明昀房中。
祁明昀回到家,四處找不見人,推開自己房中的門,才發現她抱着他的劍坐在床上,手上抖如篩糠。
聽到開門聲,蘭芙先是吓了一跳,看清來人後,把劍一扔,赤腳下地,緊緊環住他的腰身,喉間一哽:“你怎麼才回來?”
她埋在他肩頭,生悶的尾音細微軟顫。
搖尾乞憐的貓似乎總能勾得鐵石心腸的狼心軟。
祁明昀喉嚨發幹,任由她抱着,嗅着她頸間的馨香,放柔語調:“那人不聽話,想大聲叫喚,我折了他一隻手,打昏了他丢到路邊,望他自求多福。”
“嗯。”蘭芙就這樣抱了他許久,男人懷中沉穩清淡的氣息撫平她的心神,總算讓她短暫忘卻方才的驚恐。
燈燭已燃盡了幾根,天邊依舊幽影綽綽,夜,還有很長。
祁明昀在她耳邊道:“睡不睡?”
蘭芙松開他的腰,頭卻仍埋在他胸膛,雙眸淚光盈盈,嘴唇被咬得飽滿紅靡,搖頭輕聲嗫喏:“我不敢睡那裡。”
祁明昀感到懷中有一團軟熱在拱動亂鑽,女子微弱的話音全灑在他的胸膛,隔着衣襟都震他心頭酥癢僵麻。
他此刻隻想用指尖狠狠蹭她那水光漣漣的唇,在她看不見的暗處,勾揚嘴角,“那和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