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日們并沒聽到方迎的低喃,她們盡情在身上作畫,親手為自己增添顔色。
而離方迎最近的林元安卻聽到了,她不解地看向方迎:“你要殺掉她們?”
方迎點點頭又搖搖頭,跟林元安指了指開始褪色的周六日:“不是我要殺掉她們。”
是周六日要殺掉她們。
林元安還是不大理解,但她看出了周六日們的褪色,趕忙又從光腦上扣下幾顆鑽石,奮力往白球上抛。
可是她沒有異能,就連三分之一的高度都夠不到。見自己無望,林元安又轉頭将光腦塞入方迎手中:“你來扔。”
她們褪色的速度越來越快,有些人已經發現自己的變化,默默放下畫筆離開人群,身上開始覆蓋一層白霜。
“方老師!”林元安着急地看着越來越多的周六日褪色,急得出了哭腔,“算我求你了。”
“她們是異種,正在被本體吸收。”
方迎無法理解林元安。明明是她當初喊着要把所有異種殺掉,怎麼現在還哭起來了。
“……林元安,你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對她這樣就算了,好歹她是人。但為什麼對異種還會爆發這樣充沛的情感?
“因為現在,她們是生命。”林元安擦掉眼角的淚,“我無法看着同類去死。”
“哪怕她們是異種,但并沒有傷害我們,不是嗎?”
林元安堅定的神情重重地打在了方迎的太陽穴上,大腦中雜音亂飛,隐隐約約想起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方迎盡力捕捉,勉強聽清了一句話。
那個聲音說。
“方迎,他們首先是人,然後才是純淨人。”
純淨人?好像在哪兒聽過?
“……方老師!你别裝死!”林元安一次次将光腦抛上空中,焦急地喊着眼神渙散的方迎,“快來幫忙!”
方迎機械地走到林元安身邊,掄圓胳膊将光腦扔進了白球中。趨近透明的白球吸收色彩後猛然迸發光芒。
流光溢彩遮蓋褪色的周六日們,将她們身上的白霜扯下,散發的瞳孔有一次聚光,但很快就回歸原狀。
這點鑽石根本無法挽救周六日。
“可是她們不死,你原本的同類就會死。”方迎看向錯愕的林元安,冰冷的話語向劍一樣刺穿她。
“這些異種是周六日被病毒感染後誕生的,她們都從蛋中出生,與本體能量相通,此消彼長。”
方迎将剛剛從蛋殼中掏出來的幾頁紙遞給林元安,冷靜地複述日記上的内容。
“三月一号,晴。”
“我的大腦越來越痛了……一開始我以為是被結合體襲擊的後遺症,我恨國邦,恨衛朵兒,恨所有的結合體。”
“可是事情有些不對勁。那些不斷出生的我越來越鮮豔,一開始她們肆無忌憚地在家裡遊蕩,可以穿過所有東西,像是隻有我能看到的精神體。”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個自己撞到桌子後摔在地上。”
“怎麼辦?爸爸好像能看到她們了。”
“為什麼?我為什麼會褪色?是因為其他複制品嗎?”
“爸爸看不見我了。”
方迎手動翻頁,繼續念着日記。
“三月十七日,晴。”
“今天專業課背誦情況不佳,因為我整天都在煩褪色這件事。一個相生相克的問題我已經卡了兩天,這專業課怎麼這麼難背。”
“終于把相生相克啃下來了,原來喪屍和異種同源不同生,居然是相克的。那人類為什麼不拿喪屍病毒去攻擊異種?哈哈,開個玩笑,明天就該背相生相通了。”
方迎讀到這裡頗感興趣地挑挑眉,看來并不是她第一個有這種覺悟的。
“我好像明白相生相通的意思了……”
“爸爸終于又看見我了!沒有人可以替代我!”
後面的幾頁全部都是周六日的獨白。方迎從林元安顫抖的雙手中接過日記,靈魂發問。
“救了本體,她們會死。救了她們,本體會死。”
“大小姐,你是選擇異種還是本體?”
林元安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她痛不欲生地注視着被白霜覆蓋的周六日們。
她們眼中的渴求快要化為實質,她看到一個個灰色的周六日跪在地上痛苦地抱緊自己。
“林元安,你的色彩好漂亮。”
“林元安,救救我們。”
“林元安,我們可是你的同類啊。”
林元安崩潰地抱緊頭:“可……周六日本體她也是我的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