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飯和草莓巴菲上來後,我們默契地終止對話,開始了無聲地進食。
然而,這頓飯注定是不能好好吃完。
一位穿着西裝,佩戴昂貴手表,氣質頗似成功人士的男人走到了我們桌旁,邀請我和理查德到他們那桌去一起用餐,還表明了願意支付賬單。
雖然言語上說的是邀請我們,但是那個男人完全沒有正眼看我,視線完全集中于理查德,很明顯隻是在征求理查德的意見。
理查德表情冷淡地表示拒絕,那位男人繼續糾纏不休,表示想要認識一下,交個朋友。
理查德應付着糾纏的同時,還抽空看了我一眼,我從中看到了麻木,好像無聲地對我訴說着【我早已經習慣了】。
被美貌吸引而來的人,給理查德造成許多困擾,這種事還不止一次地發生,久而久之人也就麻木了,或者說,習慣了。
我看着這一幕糾纏不休的戲碼,内心憑空産生一股煩躁。
我拍擊桌面,發出一聲響動,借着拍擊的反作用力起身
“這位先生!”我看着被響動吸引來視線的男人,用似乎在努力克制憤怒地語氣低吼:“我和我的朋友在此享受一頓甯靜的晚餐,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來打擾我們。”
那個男人看上去也是被吓了一跳,不過還是堅持己見:“真是失禮了,然本人沒有惡意,隻是誠心想要交個朋友。”
“交朋友需要雙方皆有此意願,這一前提不存在于此情此景,請你識趣一點。”
“這位先生這話就不對了,本人來此可是抱着相當的誠意。”那個男人皺起眉頭,似乎也有些不爽,畢竟相比起理查德的禮貌拒絕,我的話可是相當直白且不留情面。
這人根本就不理解我的話,或者說沒在聽我說話,從頭到尾隻是在談論着自己;這人根本不在意我說了什麼,也不在意理查德的反應,隻是想要達成自己的目的。
“那我也抱着相當的誠意請這位先生指教一二。”說着我動作粗暴地脫下西裝外套,挽起襯衫袖口,對着眼前有些目瞪口呆的男人說道:“本人是笠場大學空手道社的社長,古語雲:以武會友,既然這位先生想要交朋友,那本人同樣誠摯地邀請您出去一起切磋,不管勝負你這朋友我都交定了;當然,我也願意為您支付醫院的賬單。”
那男人看着有些無措,嘴上還是繼續說道:“既然這位先生不願意交本人這個朋友,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罷,這個男人就有些匆忙地離開。
我目送着這個男人走回遠處的桌子,一邊放下自己的袖子一邊說道:“真是的,這種家夥,不采取些強硬手段根本不聽人話,你那種禮貌的…你那是什麼表情?”
我話說到一半,看清了理查德此時的表情,一副看到外星人的驚訝神色。
“…隻是有些驚訝。”
“吓到你了,平時我不會使用暴力,剛剛隻是吓吓他。那家夥一直自說自話,好像在他心裡隻要提出邀請就不應該被拒絕,世界就是圍繞着他轉動;所以,我按照他的邏輯,用同樣自說自話的樣子,提出切磋邀請,并表示願意支付醫院賬單,算是對他的回敬。”
“…你從來沒告訴過我,你是空手道社的社長。”此時理查德的表情已經恢複了平常,用略顯疑惑的語氣開口道。
“因為我根本沒有參加任何社團,也不懂什麼空手道之類的武術;說起來有些對不起我們大學的空手道社社長,希望他不會被找麻煩。”
“正義”君是會空手道,我卻是從來沒練習過任何武術,平時也不愛運動,也就依靠年輕人旺盛的新陳代謝,不至于身材走形,還能唬住剛剛那個男人。
“那你剛才還主動提出切磋,要是他答應下怎麼辦?”理查德皺眉問道。
“這不是成功吓跑了他嗎。”此時我也反應過來剛剛有些沖動了,于是有些底氣不足地回答道。
“如果沒能成功吓跑他呢?”理查德表情嚴肅地追問。
“…那我就隻好硬着頭皮上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剛才我确實有些欠缺考慮。”
我不等理查德發表評論又搶答道:“你之前在咖啡館也說過【沒有人能時刻保持冷靜】,事實上,哪怕再讓我重來一次,我也會選擇和他對峙;當然,會選擇一種對我自己更安全的方式。”
最後我又補充道:“剛剛看他對你糾纏不休,莫名地感覺煩躁。”
理查德聞言沉默了片刻,然後才開口道:“…原來你這麼關心我啊。”
“你才知道啊,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有了個不省心的哥哥,而我就是那個天天為笨蛋哥哥傷腦筋的弟弟。”
這倒是實話,自從把理查德真心視為朋友後,我也挺操心這家夥;不僅僅是遺囑相關的擔憂,還有“這家夥一副寂寞的樣子,這樣下去可不行”之類的想法,我算是理解了下村和裕美面對我時,時常露出的擔憂眼神;尤其是下村,沒想到我也有一天會變成他那副為朋友操心的樣子。
“我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弟弟?還有我哪裡不讓人省心?”理查德看上去有些不滿地開口問道。
“别的先不說,你所謂的【早已經習慣了】,在我看來就是經曆太多次後的麻木,你要認為我傲慢也可以,但是我确實從你身上接收到了【救救我】這一信号,不僅僅是剛剛那人對你糾纏不休時,還有更早之前,我們在談論孤獨的時候,我也有類似的領悟。”
“…我早就說過了,不要把自己的見解強加在别人身上。”理查德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裡倒沒有多少指責,反倒是有些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