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糾結的人立刻變成了我,不曉得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果然,一開始到底為什麼要說謊?好像是因為懶得跟裕美解釋,于是幹脆便也将錯就錯。
現在輪到我為此支付代價。
思索片刻,保守地開口答道:“不知道,我們平時不讨論各自家裡的情況。”
“...那個,這麼說可能有些不太好,感覺會被讨厭。”中田先生講了一番開場白,然後才進入正題:“今天聽你講了這些,我必須要說:我不看好你們這一對。”
我輕輕點頭,對此沒有任何情緒,本來就不是真的男女朋友,看好或者不看好都隻是假命題,因為前提本就不成立。
中田先生又繼續道:“我們家和她們家完全不是一個階級,哪怕對方家裡完全沒有意見,可以預見,你和谷本小姐未來的生活中會有很多矛盾和分歧,這些完全沒有對錯可言,純粹就隻是因為不同的生活習慣和觀念,源自差異巨大的家庭背景和經曆。”
中田先生最後總結道:“這種問題才是最難辦的,完全沒有解決方案。”
此時,我是真的有些驚訝,沒想到中田先生能說出這番話,雖然不完全認同,聽上去倒也有幾分道理,折射出了中田先生的人生哲學。
可能上了年紀的人都擅長思考人生,唔,抱歉,中田先生。
中田先生打量了我片刻,似乎見我沒有開口的意思,又接着繼續道:“而且,上門女婿的日子一點都不好過,我們家雖然不算大富大貴,日子也還過得去,真沒必要去做那種事,我覺得現在的生活就挺好。”
...我覺得現在有種想吐血的沖動。
所以!為什麼要假定我想要去當上門女婿?!谷本正義什麼的,完全不搭的好不好!!!
内心已經開始咆哮,臉上還要維持鎮定,雖然感覺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露出了一副扭曲的表情。
從牙縫裡擠出幾個扭曲的音節:“我也覺得現在的生活挺好,暫時沒有改變姓氏的打算,以後應該也不會有。”
“...我知道這番話很刺耳,不過,總有人必須要提醒一番,我甯願去做這個壞人。”中田先生繼續苦口婆心地勸道,神情看上去還挺坦然,似乎認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機會,這個想法忽然劃過腦海。
組織一番語言,語氣鄭重地開口道:“其實,我和晶子這個年紀,完全沒有定型,交往和分手都是很正常的事。”
這就是在暗示:未來有可能會分手。
正好借此機會擺脫男女朋友的标簽,至少在裕美和中田先生這邊。
算是已經嘗到苦頭,這種事真的不好說謊。
其他人那裡倒是随便,他們愛怎麼想都無所謂,總不可能有人提劍來找我決鬥...吧?
“你有這種覺悟自然是最好,啊,鍋裡還在煮着。”說到最後,中田先生忽然想起之前那道菜,連忙轉身回去繼續料理。
停頓片刻,我也繼續處理起手頭的蔬菜,心裡不免回憶起中田先生最早的那番長篇大論。
回憶起谷本家那堪稱豪宅的别墅,四下張望我們家的這棟一戶建。
...中田先生是對的。
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隻是童話,真正的結局應該是什麼樣,英國的那位王子已經給世人演繹出了童話的真正結局。
不對,王子的稱呼已經不再恰當,畢竟,“女王駕崩,國王萬歲!”
“我對谷本小姐沒有任何成見,她是個好姑娘,看上去也很喜歡你,你們本該是很般配的一對,如果不考慮外在因素。”中田先生忽然說道,同時還在背對着我,繼續攪拌鍋裡的食物。
“...裕美那邊我會去跟她說清楚,她不應該繼續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樣最好,她應該不想從其他人那裡聽到這消息,包括我在内。”
言罷,我和中田先生皆是陷入沉默,專心手頭上的任務。
雖然沒有挑明,其實已經表達得很清楚。
忽然感到一陣惆怅,明明隻是一個謊言,倒也不是可惜:如果這是真的該有多好?
具體來說,應該是一種無力感,就像見證了極力擺脫的宿命最終實現,一切阻止它的努力都是徒勞。
說不清楚到底為什麼有這種感覺?宿命到底是什麼?家世嗎?
滿腦袋都是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于是招呼了一聲中田先生,回到自己的房間,把自己摔到床上,盯着天花闆發呆。
...算了,今晚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下次隔着電話告訴裕美:我和晶子已經分手,之後還是好朋友。
這場鬧劇是時候該有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