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中田正義拒絕白色藍寶石,那麼...)
中田正義回憶起英國之行的負面經曆:荒唐可笑的婚前協議、傲慢自大的家族成員、戈弗雷爵士不加掩飾的睥睨,尤其是在臨行時的俯視姿态......
歸根究底,如果不是因為這顆“價值連城的鑽石”,中田正義估計自己不需要經曆其中大部分,他甚至根本不會住進那棟宅邸,并渡過一個沉悶且壓抑的假期。
中田正義發現這顆寶石不再美麗,這顆寶石籠罩着一種不祥的陰影。
中田正義也不認為是一個好主意:收下此價值數萬英鎊的昂貴禮物。
理智占據高地,感動逐漸褪色,經過冷靜思考,中田正義判斷:當下最好的選擇是直接拒絕。
用力合上蓋子,盒子推回對面,低頭對着理查德道:“抱歉,我拒絕這顆寶石,它實在太過珍貴,并且過于沉重,我無法收下。”
【沉重】已經是個委婉的表達,心中真實的想法其實是:不祥且令人不快,需要遠離的存在。
話音剛落,空氣登時變得凝滞,對面許久沒有傳來動靜,我也不敢擡頭,心中感覺正在面對暴風雨前的甯靜。
“...所以,這就是你的答複。“理查德語氣古井無波地說道。
點頭,此時的氛圍壓得人喘不過氣,我發現出聲說話變得困難,我甚至依然保持低頭姿勢,直覺最好不要擡頭。
對面傳來輕微的動靜,理查德似乎起身離席,腳步聲蔓延向窗戶。
轉動眼珠,視線瞥見理查德已經走到左側的窗邊,他此時面對那扇能看見街道的巨大窗戶,背對身處室内的我。
“我到底算什麼?”理查德忽然開口問道。
“...你在跟我說話?”遲疑地反問道,感覺完全沒有頭緒,對于突然出現的古怪問詢。
“我隻是你的攻略目标,以及達成願望的工具,是吧?”理查德語氣幽幽地自問自答道,因為他此時面對窗戶,他的表情完全不可見。
...為什麼突然開始翻舊賬?我們不是在讨論這顆寶石嗎?
我一開始确實抱有功利地接近理查德,但是,經過這一年以來的相處,我們早就已經是真心相待的朋友,我不明白理查德為什麼忽然舊事重提。
感覺對方态度有些不善,小心地耐着性子解釋道:“我不否認:第一次踏入這裡時,我确實抱有強烈目的性,我并不是誠心求購寶石;但是...”
“之後也是如此,你的每一步都有明确目标;為了我的信任與配合,其中一項目标想必就是提高我的好感,布丁是個明智的選擇,你很聰明。”理查德打斷道,說話時繼續用着毫無起伏的語氣,聽上去好似是在誇贊,但是,話語中完全聽不出絲毫褒獎的含義。
皺眉,對話發展至此,我也已經察覺不對勁,不打算繼續跟随對方的節奏。
我嘗試着打感情牌,語氣随意輕松地道:“理查德,我們認識已經快有一年,我們一起經曆這麼多事,你應該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
“我當然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知道你打算在目标達成後遠離我,我能請問為什麼嗎?這是因為你那可憐的自卑嗎?你覺得自己不配站在我身邊?我讓你感到嫉妒嗎?我需要為自己的優秀而道歉嗎?”理查德語速飛快地說完一連串質問,語氣雖然還是客氣禮貌,話語内容卻是完全稱不上友好。
右手瞬間緊握成拳,心中開始湧現怒意,全身都在輕微顫抖,努力克制激烈情緒。
雖然這些都是事實,我确實嫉妒你,你實在是優秀,在你面前,我的确很自卑...但是,我一點也不喜歡被人點破這些,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行。
你當真是地道的英國人,你那毒舌真有英國特色。
感覺頭腦開始作痛,耐心已經快要見底,理智也已所剩無幾
深呼吸,嘗試最後的辯解:“我邀請過你一起回老家,那次聚會也能算是家宴,這應該能夠證明些什麼。”
比如,我是真心把你當作朋友,我可不會請熟人回老家;家宴什麼的,按照我的理解,參與者一般也就隻有家人與至交,邀請本身就已經傳遞出很多信息。
“你還邀請自己的大學同學與那個女生,如果不是那個女生在我面前提及聚會,你根本不會邀請我。”
聞言,腦中回憶起邀請時的場面,理查德當時似乎确實懷疑:我本沒有打算邀請他;我還以為自己早已打消他的疑慮。
我們之間難道不能有最基本的信任嗎?我就這麼不能給人安全感嗎?
“...我建議你保持冷靜,理查德,你已經被偏見蒙蔽雙眼。”第一次對着理查德說出警告,同時也是提醒自己保持冷靜,事态已經非常微妙,緊繃的弦不能承受更多壓力。
“我很冷靜,我一直都在冷靜地觀察,我很早以前就察覺:你那副随時準備跟我說再見的姿态,你這一年來從頭到尾都是那副姿态,你是打算完成自己的目标,最後再給我過完生日,算是好聚好散,你可真是體貼。”
腦中響起什麼東西繃斷的聲音,大概是被稱為理智的弦。
你真當我沒脾氣嗎?
我發現自己接近失控地叫喊道:“是啊!!!第一次踏入這裡以前,我就有明确的規劃:我與你的初見、見面時該說什麼、如何獲取你的好感與信任;對!你說得對!!!一切都是我的計劃,計劃的最後一步就是與你【減少聯系乃至淡忘彼此】,畢竟...”
扯動嘴角發出一聲冷笑,随即接着道:“畢竟,我跟你這種富家少爺實在沒什麼好說!既沒有共同話題,也沒有共同愛好,寶石、甜點、語言、文學,你喜歡的我都不喜歡,我們除了曾經擁有的共同利益,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坐在一起的理由。”
聞言,背朝室内的理查德身形一僵,右手瞬間緊握成拳,似乎想要給我一拳;他此時的情緒想必也是極度氣憤,證據就是驟然間降溫的室内空氣,想必又是因為某人散發的低氣壓。
最終,理查德放松右手,語帶嘲諷地回擊:“你可真是幸運,我不會在自己的寶石店裡使用暴力。”
...話說到這份上,顯然,我們已經沒有更多可談的内容,這次談話已經不可避免地跌落深淵,一切已然無法挽回。
再次深呼吸,其實,經過剛才的叫喊,我除了感覺嗓子疼,我也已經感到後悔,理智漸漸開始回籠。
經過快速思考與判斷局勢,我中肯地提議道:“我們需要冷靜,我們最好分開一段時間,這樣有益于我們彼此雙方。”
沉默,劍拔弩張的氣氛并沒有得到緩解,室内彌漫着令人難以呼吸的壓抑。
半響,理查德開口道:“我之後打算接受師傅的提議:【去英國開設新的分店】,我會回到家人的身邊,就像你之前多次建議的那樣,你可真是思慮周全,你早就在為我規劃未來。”
無視對方的後半句,自顧自沉浸于驚駭。
我是真的隻想要一個短暫的間隔時間,理查德居然...
我以為,恢複冷靜後,我們就能夠回到從前,我們會忘掉這場不愉快的交談,一切都會恢複原樣。
我以為,他會一直留在日本、留在東京、留在銀座,我還記得他在書房說過的話:【我在日本經營一家寶石店,我應該會繼續留在日本】
我以為,我與理查德可以維持長久的友誼,就像夢中的“正義”與“理查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