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理查德手中抱着粉色的花束，行人不止一個投來各種視線，我們的回頭率可謂是百分百。
當然，大部分視線是集中在理查德，他無論去哪裡都是視線焦點，他今晚可還抱着美麗的鮮花。
“我其實不喜歡玫瑰。”理查德忽然随口說道：“我認為，玫瑰實在是太過華麗與熱情，看上去感覺會被灼傷，相比之下，康乃馨顯然更加素雅且溫柔，你确實了解我的喜好，我對此感到相當驚喜，你比我想象的有情調。”
...唔，雖然很感謝你的誇獎，但是，我怎麼不知道自己還有這些個考量？我現在說自己全憑直覺是否煞風景？
心中感覺有些無言以對，同時，嗅覺忽然聞到一股清香。
薰衣草的味道...
我轉頭看向身旁的理查德，理查德此時非常地靠近我，我們幾乎可以觸碰對方肩膀，這個間隔已經越過社交距離，我卻是很反常地感到安心。
因為我不再接話，我們之間登時陷入沉默，氣氛卻也算融洽，主要歸功于周遭的熱鬧。
...嘛，這樣也好，戀情雖然沒有成功，我們如今還是朋友。
我真該慶幸自己一向很謹慎，我意識到感情之後沒有沖動，比如，借着燭光晚餐的氛圍直接表白，這要是被拒絕就真當不成朋友，見面都會覺得萬分尴尬，我反正沒那麼厚的臉皮...
行進之中，肩膀剛好觸碰到身邊人，我于是便回神看向對方。
理查德此時卻沒在注意我，他的視線看向街對面廣場，廣場上有着巨大的聖誕樹與彩燈，人們三五成群地彙聚在廣場，或坐或站地享受着美好時光。
他似乎很羨慕那邊的熱鬧，心中忽然間劃過這個想法。
我有時候感覺挺不能理解，理查德本質是個喜靜的人，他似乎也喜歡被熱鬧包圍的感覺，他自稱喜愛銀座的燈火輝煌，我則是從一而終地喜歡安靜。
不過，今天的主角不是我，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我忽然開口道：“呐，我忽然想要去逛那邊的廣場，那裡是不是在舉辦什麼活動？我們去看一下吧。”
“...你不是已經累了？你看上去随時都會睡着，你昨晚是否又熬夜看書？”理查德轉頭看向我道，眼神帶有明顯的不贊同。
“啰嗦！”假裝不耐地叫喊道：“若你不來，我就自己一個人去那邊，你有兩個選擇：你跟我一起逛街，或者，你一個人回酒店。”
面對這副有些無理取鬧的強硬态度，理查德驚訝地瞪大眼睛，他呆愣地注視着我許久。
忽然，理查德撲哧一笑，語氣輕快地說道：“哦啦，我可能對你有點誤解，你有時還挺有男子氣概，我不該在心裡說你婆媽，做事拖泥帶水令人着急。“
...哈？你覺得我性格沒有男子氣概？！我還沒嫌棄你喜歡粉色的花，你的少女心實在是太過明顯，我這都還沒考慮你愛好甜品，粉色的花與甜品很有男子氣概嗎？！！
還有，我的拖延症又沒有妨礙到你，你跟我又沒有什麼合作關系，我的導師都沒對此說過什麼，他倒是經常問我需不需要假期，我真心搞不懂他的邏輯，為什麼一副擔心我猝死的模樣...
“走吧，我還沒有見識過平安夜的倫敦，倫敦是否令你想起繁華的銀座？”理查德語氣迫不及待地說道，說話同時，他的右手忽然牽住我的左手。
“...你幹嘛？你放手，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有些别扭地抗議道，左手嘗試掙脫束縛，結果完全沒能成功，對方實在抓得太緊。
“那邊人多，我怕走散，況且，你看上去實在精神不佳，我怕你磕碰到什麼摔倒。”理查德語速飛快地解釋道，語調依舊罕見地難掩興奮。
我又嘗試一番掙脫，對方這次不再言語，手上卻是愈發用力，力道控制在範圍内，我既不會感到疼痛，我也無法掙脫對方。
總之，我們直到穿過馬路，我們還在維持牽手，他一路上都沒有放手的打算。
我中途便放棄掙紮，鹹魚般地随波逐流，任由理查德拉着我，穿梭在人群與道路。
心中暗自歎息，他根本不理解我的糾結，換作是昨天的我，甚至是下午的我，我可能都不會如此緊張，因為沒有不得體的想法，現在...
我凝神看向理查德，他此時正擡頭仰視巨大的聖誕樹，他似乎正在打量上方懸挂的各種裝飾。
他看上去十分坦蕩，他顯然完全沒有察覺到異常之處，他還能夠神色自如地牽着我的手逛街。
嘛，往好處想，我們此時是不是很像一對真正的情侶？雖然事實相去甚遠，心中還是感到竊喜，頗有幾分沾沾自喜。
決定了！我單方面地宣稱：今晚，理查德是我男朋友，他如今在跟我交往。
僅限今晚，心中自我告誡，今晚可以放縱，明天還是朋友，一切恢複如初。
當然，我隻敢在心裡自娛自樂地占便宜，我還得小心掩藏住不得體的想法，我可不想被暴力美人打得下不了床...
于是，這個夜晚便是如此度過：理查德全程興緻高漲，我無奈地跟随着對方；我想開後也沒繼續嘗試掙脫，我們逛街時一直維持着牽手。
當然，我其實也算是樂在其中，大概是因為某人罕見的開朗笑容，他最近似乎是心裡有事，他很少流露純粹的喜悅，說不清是因為被催婚，亦或是其他什麼理由，我感覺他最近異常焦慮。
如今，我可以很明顯地觀察到：他牽着我四處閑逛時，他的快樂是發自内心；我看着也感覺内心充實，想要用心記住此時此刻。
...
深夜，酒店房間
“你确定嗎？”理查德遲疑地詢問道，他此時已經洗完澡，并且換上睡衣與睡袍，他正打算要去睡沙發。
“确定，這裡不是有張雙人床，空間足以容納兩個人。”我随口答道，我更早便已洗完澡，如今已經靠坐在床頭，随意地觀看電視節目，這個頻道正在播放廚藝秀，天知道為什麼平安夜會有廚藝秀。
“...呵，我倒是不介意，我在擔心某個接吻都不會的小處男，親個嘴都會表現得宛若急眼的兔子，我怕小處男君無法承受更大的刺激。”理查德語氣玩味地調侃道。
聞言，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右手瞬間緊握遙控器。
你幹脆就指名道姓地叫我，我到底哪裡像是一隻兔子...還有，小處男這個梗怎麼就沒完？我沒有經驗還真是對不起...
對不起個鬼！傑弗裡！？你給我等着！！！
心中暗自瘋狂地呐喊，身邊忽然感覺多個人，轉頭看去，理查德已經坐到床邊，他正在脫下那件睡袍，裡面是一套淺藍睡衣。
“你喜歡看這種節目嗎？你平時這樣學習做菜？”理查德随意地閑聊道。
“沒有，我隻是在打發時間，我在等你。”語氣忽然極其嚴肅地說道，同時關閉正在播放的電視。
理查德此時才靠到床頭，聞言，他稍微坐直上身，轉頭看向這邊道：“我在聽。”
“...你最近都住在這裡，你和家裡，嗯，還好吧？”充滿擔憂地委婉詢問道，這個問題已經在心中徘徊許久。
我此時才終于找到機會，詢問對方住在這裡的前因後果，他雖然已經告訴過大緻情況，我卻也還是還放不下心。
畢竟，他都已經被逼到住酒店，平安夜都不打算回去住。
其實，我聽到對方最近住酒店的時候，我就開始擔心他與家人的近況，他們可是好不容易才和好如初，如今似乎又起波瀾，希望不是...
“你總是過度擔憂無關緊要的事，因此，我其實并不太想告訴你這件事。”
稍作停頓，理查德繼續道：“我最近确實都住在酒店，我跟家裡...大概算是鬧得不太愉快，當然，我所說的主要是一部分長輩，同輩中的其他人不好說，亨利與傑弗裡是站在我這邊，我還有另外的幾個盟友...”
講到最後，理查德總結道：“總而言之，我打算先暫避風頭，亨利已經答應幫忙，他在負責接待那位女士。”
聞言，我暗自松口氣，情況比起想象要好，至少，理查德這次擁有亨利等人的支持，我還幻想對方是否又要離開英國，我反正是絕對不希望看見那一幕。
理查德似乎察覺的我的心思，他緊接着語氣随意地補充道：“你放心，我不會再擅自離開，比起當年發生的事，如今隻是小菜一碟；寶石店最近舉行聖誕促銷，我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我沒心思應付那幫老頑固，所以，我才會想要住在酒店房間。”
點頭，大緻能夠理解對方的感受，他顯然是已經無法忍受老宅的氛圍，他的言語中雖然竭力輕描淡寫現狀，我卻是還能聽出對方的疲憊與煩躁。
随即，為了轉移話題，故作随意地道：“嘛，我還是那句話，【我有什麼能幫到你的地方，你盡管告訴我應該做什麼】。”
理查德這回沒有直接拒絕，他語調平淡地提出要求：“肩膀借我靠一下。”
心中閃過疑惑，不過也沒多想，因為，我這邊還未點頭答應，理查德就已經靠在左肩。
脖頸傳來某人發絲的觸感，他似乎剛才洗過頭，頭發還帶有些水氣。
薰衣草的香氣變得更濃郁，他是不是噴過香水？真是浪費，誰沒事洗澡後使用香水...
“好硬，你的肩膀全是骨頭，你難道都沒有運動？”理查德低聲抱怨道。
“沒有，我還沒嫌棄你好重，不喜歡就幹脆起開。”故作不耐地反駁道，借此掩飾加速的心跳。
可能，大概，也許，對方的靠近确實對我太過刺激，不受控制的想象力又開始幻想...
“【中田正義，感謝你前來為我慶生】，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過分，我想要你今晚在這裡陪我，我很高興你最終選擇答應。”肩頭傳來某人的小聲呢喃。
心裡忽然感到幾分難過，大概是有些同情對方的遭遇；我其實很理解理查德的心情，如果他今天沒有邀請我，我多半也是一個人留在公寓，冷眼旁觀别人的熱鬧與歡慶，暗自壓下可能的寂寞感。
我确實應該感謝理查德，兩個寂寞靈魂能夠找到對方，互相陪伴地度過這個平安夜，這大概算是最好的結果。
砰，窗外忽然傳來煙花的聲響，打破此時甯靜祥和的氛圍。
“已經十二點。”理查德擡頭看向時鐘後道，說話的同時已經離開肩膀。
嗯，這也就是說：平安夜已經過去，現在進入聖誕節。
“聖誕快樂！理查德。”故作興奮地高聲叫喊，我如今其實已經很累，必須要假裝很有精神。
“...一不小心就被你搶先一步，我本來想第一個說出祝賀。”理查德神情無奈地搖頭，語調放輕且溫柔地祝賀道：“聖誕快樂，正義。”
頓了頓，理查德繼續補充道：“我這次沒準備聖誕禮物，我明天陪你去挑選禮物，你上次似乎很不喜歡我挑選的禮物，這次請你自己挑選符合心意的禮物；當然，因為是聖誕禮物，我負責給你買單。”
上次，去年的聖誕？唔，不對，他在說兩年前的聖誕，他那次好像送我一條領帶，我那時似乎表現得很不滿，其實是因為聯想到...
“不，那個，你聽我解釋，我那次其實是...”
理查德笑着打斷道：“好了，我知道你為什麼不高興，我們以後不提那天發生的事，畢竟，我們已經重新開始。”
下意識地抿唇，話語被打斷的感覺着實不好受，好似忽然被什麼東西嗆到氣管。
剛才是誰先開口提起兩年前的聖誕...
理查德神色如常地繼續道：“康乃馨已經放到花瓶，花朵是我的生日禮物，我會珍惜你的心意...至于說聖誕禮物，我不強求你也送我聖誕禮物，但是，如果你願意在這天表達出對我的關心，我會因此感覺無與倫比的喜悅與幸福。”
呵，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我還有什麼選擇餘地？
心中忽然湧現熟悉的惡趣味，想要搞事的心完全無法壓制。
我今晚也想要任性一回，我畢竟才剛失戀，結束虛假的交往；十二點已經過去，仙女的魔法失效，灰姑娘與王子該說再見。
【僅限今晚】，這是我制定的規則，雖然不是很想結束...不清楚是因為長相還是性格，亦或單純感動于對方的陪伴；總之，我喜歡理查德，可惜，他似乎是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