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着兩個班的名字粗略統計了下,一班大半學生都請了假,大概有十多二十幾人。對比之下,二班倒沒幾個人,請假的理由也不是跟班主任吃飯,有的是回家,有的則是單純出去玩。沈伊桐多少品味出一點貓膩。
等學生假條都拿完了,辦公室裡就隻剩下沈伊桐一個人。沒胃口吃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好像每次閑下來,她就特别空虛迷茫。
學校的建築比較老舊,都是圍繞中間的籃球場展開的。教師辦公室在教學樓底部靠近樓梯的地方,從沈伊桐的工位望出去,就能看到空空蕩蕩的籃球場。地面彩色的油漆已經斑駁脫落,邊緣大緻損壞,有沙石散落,凹凸不平。大約有些年代了。
今天沒人打球,請假的都離開學校了,留在校内的也都窩在宿舍玩手機。籃球場上隻有偶爾行色匆匆路過幾個學生。沈伊桐沿着靠邊的地方,一圈一圈漫無目的繞着球場走。
心中有種說不清楚的惆怅,想哭哭不出,想笑也笑不出,隻能壓着。手機震動,是老哥給她發的。
【老妹,江湖救急,吃不起飯了,借點飯錢給我,下個月發工資了雙倍奉還。】
同樣的消息,沈伊桐記不清曆史記錄有多少。别指望還錢,能不發消息給她就算是謝天謝地。從去年到今年,微信轉賬數目,想必也很驚人。起初是以投資創業的借口,将她畢業後賺到的第一筆稿費全部借走了。緊接着又是雜七雜八的理由,隔三差五問她借錢。去年又因為開車與人發生口角,情緒激動,雙方進而大打出手。老哥不愧是混了幾年社會的精神小夥,雖是瘦不拉幾跟竹竿子似的,竟能把對手打進醫院,着實令沈伊桐刮目相看。結果自然是拘留賠償。
毫無疑問,負債累累的三十歲大齡青年,自然是把手伸向了沈伊桐這個冤大頭。用幾個月的工資替他擺平了。沈伊桐自己也過上了節衣縮食的苦日子。有想過跟老哥恩斷義絕,再不借錢給他。終究敗給了血肉至親,還有老媽的遊說。說到底,還是她太過心軟。
沒辦法拒絕别人,所謂的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終究不過是自以為是。
辨别不出心裡是悲涼還是什麼,沈伊桐沒回信息。
老哥可能并沒想過,她早就囊中羞澀了。入職那天,卡裡的餘額僅僅七十二塊。沈伊桐是個有苦說不出的倔強性子,更做不出向父母要錢的無恥舉動。出門在外,報喜不報憂的道理,她很早就知曉。
以前老哥雖敗家,卻還不到喪盡天良的地步。跟嫂子離婚後,整個人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似是要将自己的餘生都摧毀在燈紅酒綠之下。生活彌漫的是腐爛惡臭的氣息,讓人不忍直視。沈伊桐都不知道自己對他是可憐多一些,還是憎惡多一些。
總之,不予置評。
夜幕悄無聲息降臨,視野模糊,隐約聽到有琴聲傳來。教學樓面對的是一棟藝術樓,專門給學生練習用的。有琴房很正常,間或有人唱歌的聲音。
琴音緩緩,偶有停頓,欲說還休,恍惚間,眼前豁然開闊,仿佛出現一片廣袤草原,青翠遍地,蔚藍的天穹,世界之盛大,可見一斑。
年少時讀書,有過無限憧憬。随時都抱着“吾志之所向,非室家也,非功名富貴也,隻覺青山綠水與我情相宜。”
但那又怎麼樣呢?是啊,又能怎麼樣呢,還不是迷失了。
不知不覺,眼角莫名就泛起淚花。記得有人說要向前走往前看,可沈伊桐多想告訴那個人,她隻想停留在那一刻隻想有以前的記憶,不想往前走。
跌跌撞撞,一個人往前走,她,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