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至饒說完就沖着隊伍長龍的開端而去,黃星莳留在原地,她看了一秒賀至饒那也堪比秀場男模的背影。
她最後一次瞥了一眼四處源源不斷前來大廳面試的人,然後快步幾步,跟上了賀至饒的步伐。
“所以——”她走在賀至饒的身邊,假裝不在意地問,“我們,沒有事?”
賀至饒不明所以:“什麼?”
“我是說——關于幾天前那件事。”黃星莳輕飄飄地說。
從清晨收到賀穆琳的感謝短信來看,她認為賀至饒一直都沒有把關于她那天的所作所為全部告知賀穆琳。
這個人真的很奇怪。
黃星莳聽着她與賀至饒一起前進時,高跟鞋與皮鞋在瓷磚上發出的聲音。
他明明長了一張讓人總會認為他一定會充滿報複心,或者把人折磨地團團轉才行的一張臉。
還有英國佬那種——陰暗的、好像藏在散發着黴味的古堡和數不清的陰雨天中才會與生俱來的病态的沉穩。
可他好像真的不打算報複她?
難道伊頓公學與劍橋真的負責把男人教成一位善良的紳士?
賀至饒停下了腳步,他慢慢接過助理遞給他的面試表看了一眼。
他确認了面試表的内容無誤,将它轉了方向,遞向黃星莳的面前。
“你很在意?”他注視着黃星莳的眼睛。
他的音色低沉,平緩。連這簡單的幾個字都變得有種奇怪的、讓人心跳加快的效果。
好。
對,就是這樣。
就是這股,還是讓人猜不透他内心想法的語氣。
黃星莳哼笑一聲,她接過她的面試資料表。
“Good。”
黃星莳也學會了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她拿着這張面試表就甩下賀至饒,獨自往會議室而去。
她在模特們排隊領取面試表的桌子上借了一支筆,又像所有的模特們一樣,趴在牆壁上,把牆壁當成桌子用。
她專注地辨别白色A4紙上的每一個漢字。
不過她的漢字水平有限,哪怕她從小學開始就有了中文課,并且每天都會有華裔留學生上門與她聊天。
但是——這是漢字呀!
黃星莳想了一大堆她在紐約的光榮事迹。
比如曾經在大學開學前的夏天中就進入了《VOGUE》參與了報道紐約時裝周的準備工作。
比如曾在曼哈頓2021、2022「亮眼女孩」評選中蟬聯第一名。
又比如她還幫忙凱瑟琳舅媽組織過中央公園委員會的一年一度的慈善晚宴——
可她拿着筆,對着「工作經曆」隻能欲言又止。
哦——她應該寫她擅長的事情。
她擅長的事情?
會議室内開足了空調,這裡的涼爽仿佛與玻璃窗外的炎熱還有蟬鳴無關。
賀至饒在桌子後坐下,他簡單與坐在他旁邊的模特經紀人Riva打了個招呼,黃星莳就昂首挺胸地走了辦公室。
她準确無誤地在會議室中二十多個人中找到了賀至饒。又準确無誤地把面試表放在賀至饒面前的桌子上。
她向後退了一步,看着賀至饒低頭認真審視起她的簡曆。
Riva将一根煙橫過來放在鼻尖下,她一邊貪婪地來回地嗅着,一邊擡起那張被日光曬得足夠健康的麥色的臉看向黃星莳。
“Cecilia。”她幹巴巴的臉上被皺紋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黃星莳燦爛一笑:“是的。”
【工作履曆】:【Cecilia·Hobart】
賀至饒隻用了兩秒就看完了這簡陋卻自大的面試表,他擡起頭來,對着面前自信到得意的黃星莳,臉上依然保持着見怪不怪的從容。
他将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上:“當模特在秀場開場前半小時但仍未到達地點,你該怎麼辦?”
“我會提前收集模特們的家庭住址。”黃星莳平靜地回答,“在秀場開始前一小時如果仍未有人及時趕到,我就會叫直升機沖到他的家裡揪着他的頭發把他拎到化妝間。如果他是因為嗑藥而暈過去了,我會在他到達化妝間之前就用巴掌讓他清醒。”
空氣安靜了一秒,随即Riva和她身邊坐着的幾個人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
賀至饒也笑了一下。
“很不錯的行動派。”他重新坐直身子,再次審視着這張大部分區域都空空蕩蕩的白紙,“不過大部分模特十分珍惜自己的工作。”
“可我真的有直升機,也有私人飛機。而且我的确做過趕着時間把模特揪進化妝間中這件事。”黃星莳理直氣壯,“并且,我姓Hobart。這在紐約就是通行證。”
“難道你不認識我嗎?”她也開始像豹子一樣專注地盯着賀至饒的眼睛。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想在他的眼睛中找到點什麼。
比如——稍微有一點、哪怕一點點的讓她感到嫌棄的頹廢。
要不然,她總是想盯着他。
可是關于她的問題,賀至饒并無回答,他低頭對着這張沒什麼内容的面試表看得起勁兒,讓她疑問的視線也隻能無功而返。
賀至饒把這張面試表放進了文件夾内,他再次擡起頭,毫無征兆地對視上黃星莳有些氣餒的視線。
他拿着馬克筆笑了起來。
“當然。”
又是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黃星莳隻感覺意猶未盡,她看着賀至饒寬闊的肩膀,想再說點什麼。
她從來沒有這麼不擅長對付男人過,她像個舞會上隻能坐在角落裡幻想大場面發生的書呆子一樣沉默,沉默到令人想笑。
黃星莳閉上了嘴巴,賀至饒已經站了起來,她的身子與視線全都隔着一排桌子,随着他的背影與簇擁着他的那群人一起遠去。
賀至饒走了兩步,他轉回頭來,詫異地看向原地不動的黃星莳:“不來嗎?”
會議室的門後面連着一個巨大的展廳,這裡大概被改造過,舞台變成了一道由兩條T台拼起來的T台。
模特們還沒入場,賀至饒帶着所有的面試官們在T台前的一排桌子後入座。展廳内的舞台射燈将T台照得亮亮堂堂,相反,面試官在的地方就暗了許多。
他很輕易地就在那片暗色中找到了一抹天藍色的身影。
其實,她幾乎與昏暗快要融為一體,但是她腰側兩邊的MACH&MACH品牌标志的蝴蝶結裝飾,隻需要一丁點兒的燈光就可以閃成亮眼的銀白色。
黃星莳正在仰頭打量着四處,她看到面試桌側邊被擺了一面差不多七十寸的屏幕。身後跑來跑去的工作人員大聲催促着屏幕與攝像的連接,她随便找了個位置,在面試桌的末尾坐下。
“黃小姐。”剛剛一直跟在賀至饒身邊的秘書出現在了她的身邊,他客客氣氣地說,“賀總讓你坐在Riva的左邊。”
他說完,就和黃星莳一起看向他手指指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