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柳聽晚雙唇輕輕沾了沾,颔首,忍不住向前邁了一小步,向前方的許知絕邁了一小步,那一步太小,隻有裙擺晃動。
她輕聲喚道。
已經有很久很久,大師姐沒再叫過她小晚了。
“柳二小姐。”許知絕再次尊稱她道,“小晚她不想回去,也不會回去。”
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柳聽晚,不會再回到柳家。威逼利誘沒用,道德綁架也沒用。
這裡是青山派。
許知絕答應過她,想不回去,就不回去。
“貿然來此求助,是我冒犯了。”柳清婉聲線溫柔,為表虧欠行萬福禮,輕吐一口氣,“是我太過心焦。”
“長姐。”柳清婉起身,目光再次轉向柳聽晚,“即使不是為此,如有機會,還是請長姐回家中看看。”
說罷,像是再沒了與人争辯的力氣,柳清婉與柳家衆人離開。
*
夜已深,柳家暫居的峰頭之上。
柳清婉雖不是柳家少主,但在如今的柳家,她身為家主之女,代掌少主權柄,除了一個少主名頭,也不缺什麼。
她一人獨居一所院落,步入屋中,卸掉帷帽,委身坐于窗邊榻上,一手撐着榻上的矮桌支着額頭,另一隻手翻着一本原本不存在于矮桌上的名冊。
柳家有兩名弟子被魔族奪舍,她又如何能不知。在那兩名弟子身死之時,名冊上兩人的名字便已被一道紅線劃去。
隻是裝作視而不見罷了。
柳家勢弱是真,已比不上其他七大世家是真,想讓柳聽晚回來也是真。
醫經,若非醫經……
本想借着這兩名弟子換得柳聽晚心軟教她回到柳家,沒想到半路出來一個許知絕。
此人修無情道,自然是要比柳聽晚心硬萬倍。
柳清婉疲憊合眸,隔窗聽雨,揉着額頭。
如今的柳家,已沒了身負醫經之人,柳聽晚若再不回來,可是要出大事。
想起為什麼如今柳家沒有醫經傳承的弟子,柳清婉心中免不得生出怨氣。
都怪他,都怪他,若不是他,她怎會落到如此境地。
萬般心緒彙集心頭,一點香灰落在柳清婉搭放在名冊、掌心朝下的手上,正落在食指靠近手掌的近節上。
“誰。”柳清婉立時睜眼,目光銳利放出寒光,看向屋中某一處。
香爐青煙袅袅,逐漸在屋内擴散,柳清婉好似到了另一處,白煙茫茫中,遠處有人行蓮步,又似漂浮。
分明隻一瞬,卻從遠處慢慢到了近處。
‘它’沒有軀體,卻以灰漆漆的煙氣幻化成人形,隻有兩隻眼,似燃燒的火光。
“你想讓你那姐姐回到你身邊?”煙霧吐聲,是一道語調柔媚,嗓音稍稍沙啞的女聲,“正好,我也想要殺兩個人,不如你我合作。”
煙霧邀請道。
“不請自來謂之賊,連姓名都不報,談何合作。”柳清婉冷嗤。
“我名焚香,你可聽過?”煙霧毫不在意柳清婉罵她為賊的話,笑嘻嘻道。
“焚香魔使。”柳清婉表面神色未改,實則衣裙下的身體已然悄悄緊繃,“魔尊座下十六使之一。”
“你是魔。”柳清婉一聲定論。
“是,我是魔。”焚香道,“但我們也可以合作。”
“柳家雖已沒落,但絕不會與魔族同流合污。”此時的柳清婉,眉宇露出濃重的堅毅之色。
魔族殺人吃人,是人族死敵,不知多少百姓人命,死在魔族口中。
她們柳家再如何,也不會背棄人族。
“好嘛好嘛。”煙霧露出‘微笑’,“不合作就不合作。生氣做什麼。
我要殺的人,一叫許知絕,一叫葉飛雲,正是三番五次攔你帶回長姐之人。
她們兩人看起來與你長姐關系極好,你們人族的話怎麼說來着,刀劍不長眼。
我其實不怎麼想傷她,所以才來找你。
沒想到你這般果斷拒絕,真是令魔傷心。”
柳清婉露出冷笑,說什麼不想傷柳聽晚,怕不是懼許知絕和葉飛雲太強,到時候分不出心思對付柳聽晚,更怕有柳聽晚相随從旁相助,他們便不能按預期般殺了許知絕和葉飛雲。
柳清婉此番猜測,雖未說出,但也至少猜對了三成。
不過焚香魔使來此的目的已然達到。
到時候使了計分開柳聽晚與許知絕葉飛雲二人,有了帶走柳聽晚的機會後,焚香魔使不信柳清婉不會上鈎。
他們人族,最會的不就是‘借機行事’了嗎?
惡名是不想擔的,下手的時候卻都一個比一個果斷。
真是好玩又可笑。
焚香魔使按人族的年歲來說,至少有幾千歲,見過那麼多人族,早就看透了他們。
“我不會和你合作。”柳清婉定聲拒絕。
“我知道了。
用得着多說一次再傷我的心嗎?
真是的。”
青煙随着尾音漸漸消散,柳清婉眼前還是她那間原本的屋子,陳設分毫未變。
她淡淡吐出一口氣,稍垂下頭,才發覺自己背後已然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