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飛雲撩袍起身,手托羅盤,再次對上土龍。
上空大師姐正在與人酣戰。
他得出去。
羅盤變大,托着葉飛雲到達高處,面向土龍的腦袋。
與昂揚的龍首相比,人軀太過渺小。
同時從羅盤中飛出數根粗壯的水流,纏上了土龍龐大的身軀,暫時控制住了它。
天子劍、帝王印,不知這土龍究竟是何種東西,但既在帝王印中出不去,想來這帝王印便是禁锢它之物。
禁锢土龍的帝王印,同時禁锢住了他。
若僅是打敗土龍,他也不一定能夠出去。
葉飛雲思來想去,落回地面。
他走到東北方,從頭向尾,扶着牆面,再次一幅幅壁畫看過去。
這土龍不知是何物所化,但帝王印既可以禁锢土龍,又與天子劍同出現在最後一幅壁畫中,那一定是與天子劍一般,可以使用的法寶。
既是法寶,便可以收服。
葉飛雲沒想着收服。
玄雍帝的法寶,他不覺得自己足以收服,不自量力地拿為己用。
他隻想要尋得破解之法。
水土相克,葉飛雲召出的還是雲間霧水,佛子贈與他的幾滴雲間霧水已生出幾分靈智,與不甚聰明的土龍糾纏,半斤八兩,旗鼓相當。
土龍被雲間霧水吸引去注意力,暫時便顧不上葉飛雲。
帝王印,既為印,印下定然有刻字。
葉飛雲來到壁畫最後一幕前,帝王印上刻字為‘受命于天’。
葉飛雲動作一滞,又往前一幕看去。
畫上玄雍帝手捧竹簡,細細看去,簡上左下方,印下的金章,分明是‘王道為天’。
兩者意味截然相反。
受命于天,為承上天之意,認同‘天’;王道為天,王道是玄雍帝的道,便是玄雍帝不認同已有的天,認自己的道為天,頗具敢與天相抗、自認王道比天還強的帝王之氣。
意義相反的刻字,定是一為真,一為假。
何為真,何為假?
帝王,天地共主。
此一言,從萬年前流傳至今。如今的人間界四國皇族,還在争所謂‘天地共主’的地位。
既已為天之主,自然是要比天還要強。
葉飛雲賭帝王印玺下的真字,為‘王道為天’。
那便要修改壁畫上的錯漏之處,改了最後一幕帝王印玺上的假字,壁畫才能完整。
葉飛雲取出小刀,用來剝離妖獸骨肉的剔骨刀,刀尖鋒利,紮上壁畫中。
神宮磚石能抵禦若水,自然不是凡物。
雕刻着壁畫的磚石堅硬如隕鐵,是葉飛雲見過的最堅硬之物。
磚石堅硬且光滑。
刀鋒不好使力,想要修改其上的刻字,一不小心刀刃便滑向了自己掌心,深深刺入掌肉中。
葉飛雲眼睛也不眨一下,拔出剔骨刀。
鮮血淋漓,從他掌心裸露的紅肉淌落,融入他腳下濕潤的泥土中。
葉飛雲習過煉器之術,試驗幾番,便也知道了如何控制靈力融入磚石中,軟化堅硬的磚石,以方便修改刻字。
王道為天。
最後一筆,掌上的一抹血迹不小心沾染了上去。
葉飛雲心頭一跳。他的血沾上去,豈不是污染了壁畫。
壁畫再一次變得不完整,他如何能出去。
葉飛雲想着,眼前卻似出現了幻覺,被吸入壁畫上被他雕刻完好的帝王印中。
“王道為天。”一道穩重的聲音傳至耳邊,“你刻下了這幾個字,是認同此道?”
壁畫前葉飛雲的身形凝滞,神識卻好似到了另一處。
他意識到了,或許他承認此道,就會拿到帝王印,讓帝王印認他為主。如同天子劍現世,是因四國皇嗣後裔,先拿到了天子劍。
皇室為王,自然認同王道。
“我的道,并非王道。”葉飛雲如實相告。
“你不認同此道?”聲音驚訝又疑惑,“怎麼會?”它明明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他的鮮血中……
是了,主人說過,若重來一世,他可能不會再走此道了。
與相不相信他的道王道無關。
隻是,厭煩。
隔着萬年時光橫流,帝王印也沉睡了萬年,它作為一個物、作為一個器件,終究還是沒能體察到和它主人相同的感受。
它靜靜等待着,等待着它的主人再次出現。
可它的主人,走的已不是王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