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夫人呐,你也是個苦命人。”
王婆子顯然也知曉謝章身死一事,站在院門口,目有憐惜,感慨一陣,還是将持着的一卷紙塞到沈微霜手中。
沈微霜接過,也不打開看,隻低眉做一副芳年喪夫的哀痛狀。
“老婆子我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但你看看你如今的身子,你也莫要怪我說……謝家早已散了,那謝章也是個短命的,你呀,年紀輕輕的,身體不好,又帶着一個孩子,還是要多為自己考慮考慮,趁早再找一個依靠才是。”
“王嬸,我明白的,咳咳……隻是近來沒心思考慮這些……”
“我知道你是個重情的孩子,謝章剛……恐怕你也不願短時間内另嫁他人。”
王婆子歎息,歎着歎着,眼神熠熠發亮:“你家不是還有個謝辭嗎,哎喲,那孩子,我上次打眼一瞧,那叫個俊俏非凡呐,不知多少姑娘看紅了臉……那孩子,也到年紀了吧?”
沈微霜抿唇,點頭:“他剛十九歲。”
“十九!”王婆子驚呼,“都十九了,還未婚配呐?”
“哎喲,夫人,不是我說你,身為長輩,總要幫孩子相看着些,年輕孩子面皮薄,估計不好意思提這事,你呀,還是要上點心……”
沈微霜唇邊泛出點笑意,點頭應是。
兩人站在院門口聊了好些話,待到日上三竿,王婆子總算戀戀不舍地離去。
沈微霜倚在門邊,含笑送她,待中年女人身形徹底消失在小路盡頭,面色一闆。
“還不下來?”她低聲道。
無人應聲,隻是院門口栽種的幾株高大樟樹發出一陣窸窣,少年長腿一伸,高挑挺括的身形便躍至沈微霜身後。
“師娘。”
他甫一跳下,便顯出十成十的委屈:“那玩意不是仿的,您莫要污蔑我。”
“是啊,不是仿的。”沈微霜回身看他,人也不咳嗽了,面色也不蒼白了,反而泛着些微的紅,被氣的。
“你拿着一堆金子,買回來一隻醜瓶子??”
“我拿銀子買的。”謝辭接得迅速,抿唇沉默片刻,又道,“很醜嗎?”
不醜吧,他覺着好看才買的。
“待你插上花便醜了。”沈微霜輕哼,“誰教你的手藝?”
她一面問,一面越過謝辭,往院内走去。
“沒人教我。”謝辭跟上她,少年人高挑的身軀遮擋去大部分刺目的日光。
他本來想插上花再給她看的,奈何技術實在難以見人,隻好擱置了。
沈微霜猜也是,瞥他一眼,将人領到房屋青色的磚瓦下。
土磚牆面上,日光斜下一道明亮光影,微茫細塵于空中安靜沉浮,約莫是爬了樹的緣故,謝辭衣衫有些淩亂,依舊是她熟悉的那身黑色勁裝,仿佛自昨晚到現在都沒換過。沈微霜看了幾眼,伸手為他理了理衣襟。
謝辭低頭看她。
“您不喜歡那瓶子麼?”他低聲問,“若您不喜歡,我扔了便是。”
沈微霜手中還持着那卷白麻紙,她将少年折進去的衣領翻出來,又細細地按原弧度貼回去,動作頗有些不便,聞言素手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