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腸小道,謝辭驟然停步。
俊俏面上神色不變,他低首,俯視眼前同樣停步的女人。
女人神容似是純粹的不解,略帶了涼意的夏風将她缃色涼衫吹得鼓脹,袍袖迎着風被灌滿,發絲揚起又落下,肆意的弧度幾乎就要與他的纏繞在一起。謝辭身影挺拔如松,眉目染着夕色,黢黑的瞳仁映上了漂亮的霞光。
他看着她,眼中有什麼鋒利的東西一閃而過,很快被他斂下,再擡眸時,又是那個狀似無害的少年郎了。
“做什麼?師娘莫非還擔心我會害師父嗎?”
語調輕巧,然而少年面無表情,一瞬間竟有些可怖,他一語言罷,見沈微霜蹙眉欲要辯解,又勾了唇。
“罷了,您若不願,我便不去了,隻是師父與您同一寝房總歸有些不便,回頭我另外安置一處。”
沈微霜一怔。
“不用。”她搖頭道,“你師父在我房内也挺好的。”
她沒解釋為什麼,謝辭黑黢黢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陣,竟也沒問。
他含笑颔首,不再發表異議,收回視線,重又邁步向前走。
天色不早,夕陽墜在遠處山脊上,大半部分都已經沉下去,隻留下月輪般的一小抹光暈照耀着即将陷入昏暗的大地。
昨夜他坐在沈微霜窗前那棵大槐樹上時,夜風較此時涼一些。
他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包括在那些寂靜的深夜裡,明月當空,夜色如水,他師娘屋裡的燭火早已熄了,枝葉的繁影在月色的襯托下映在窗棂上,窸窣地搖晃着。
四周平靜到他能聽到她睡夢中清淺的呼吸聲,他躺在那棵槐樹上安谧地阖眼,候着她直到天亮——在有煩心事的時候,他尤其喜歡這麼做。
這是自幼年養成的習慣,那時候他夜裡往往睡不好,沈微霜會輕聲細語地哄着,直到他沉下眼睫,思緒一直陷下去,陷入恬靜的夢中。
他十四歲的生辰後沈微霜便再不肯這麼幹了,說什麼都不松口,也不讓他再入她屋中,那棵槐樹就是在那之後被他看上。
他憶起昨夜在沈微霜窗前看到的那一幕。
女人目光柔于月色,煙霧般籠住床上人,他的心在跳,然後看到她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