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自那日碰上那女孩後,倪潇儒的身上稍稍起了變化。本來他獨自一人是從不去校門口閑逛的,可這些日子裡,他會早早地吃了晚飯,匆匆地一個人來到校門口。同學們讓他等一會,他會打個幌子回絕掉。他挑個不顯眼地方坐下,目光卻在來來回回掃視,看那眼神,似乎是在等什麼人。女孩好象故意到他面前來閃現一下,而當你朝思暮想,苦苦守望時,她卻如那黃鶴飄然而去,再也難以尋覓。他滿懷希望的去,可總讓他失望的回。倪潇儒想,這女孩若真是附近學校的,那總不至于是頭一面也是最後一面吧!下次若能再見着她,那我一定鼓起勇氣,上前問個清楚,即便遭拒絕,受奚落也在所不惜。
日子一天長似一天,天氣一天熱似一天,已臨近江南火熱的夏季,中醫大的首屆學生将在這個夏季畢業。對面師範中專,雖一年後才招的生,但它是兩年學制,因而首屆學生也是這個夏季畢業。兩校高層近日聚會,斛光交錯間不知是誰一時意起,提議兩校在“五四” 節那天舉辦一場聯歡晚會,冠個好聽的名稱,就叫《五四藝術晚會》,再設它幾個獎項,豈不有些意思。此議一出,當即赢得滿堂叫好。不過雖是一片贊同,但也有人擔心,兩校從未舉行過這樣的聯歡會,缺少必要的排練,又沒聯合彩排的時間,弄不好會搞砸的。但多數人認為,這樣反而可以産生一些戲劇性效果,給晚會增添熱烈的氣氛。這事就這樣匆忙的定了。第二天兩校同時貼出大紅告示,正式公布舉行晚會的消息,地點就設在師範中專禮堂。消息一出,立刻引來熱烈響應,學生們熱情高漲,踴躍參與。這恐怕就是求學旅途中最後一次聯歡活動,也是一次讓青年才俊們展示才藝的機會,他們唯一的擔心就是時間太過倉促。為了籌備這台倉促而來的晚會,直把那些分管文體事務的幹部和學生,忙得就連走路都象在練跑步似的。
倪潇儒報的節目是獨唱。他平時就喜歡哼哼唱唱,有幾首民歌還哼唱得相當熟稔準确,如真讓他亮開嗓子,那一定會唱得更好。記得上一次登台演唱,還是在高三的時候,他想應抓緊練一練,不要到時弄得跑調竄詞,自尋難堪。為此他已連着起了十來天的大早,到校園後面面壁練唱。今天他繼續起個大早抓緊了練。因為下午是學校排練,晚上就是正式演出。他看了節目單,節目由兩校交替出演,上面有表演者姓名和學校。他的節目排在第二位,第一個節目是舞蹈《奔向未來》。
是日傍晚,不管是參加演出的,還是觀看演出的,都早早地來到師範中專禮堂。還未開演,可禮堂内早已座無虛席,就連走廊過道上都坐滿了人。時令正值初夏之際,江南的天氣本已悶熱,更何況今年又熱得特别早,四月底還不曾到的時候,那氣溫已竄至三字出頭。禮堂内真可說是熱浪撲面,暑氣蒸騰,個個都是汗涔涔地樣子。倪潇儒是參演人員,節目又靠前,所以他就站在舞台側面等候。
報幕的聲音剛落,随着一聲喧天的鑼鼓,一排身披蔚藍舞衣,手持紅綢,青春活力的女生,在一位個子稍高的女生引領下依次騰躍而出。她們奔騰跳躍,縱橫馳聘,一會将紅綢抛撒空中,象一團燃燒的火焰,一會将紅綢抛向遠方,象一道眩目的閃電。舞姿曼妙又活力四射,演繹出那無與倫比的青春與柔美。火焰在燃燒,閃電在霹靂,讓人遐想,催人奮進。它所展現的是活力與才智、是奮進與向上、是團隊力量釋放時的那種震撼力。表達出一代青年學子,渴望自由廣闊的天空和如詩的曠野,他們早已張開雙臂,随時準備去擁抱那令人神往的未來。
倪潇儒一直站在舞台側面,那個領舞的女孩讓他眼前一亮。紅撲撲的臉上挂着晶瑩的汗珠,薄施粉黛後,那雙杏眼愈顯澄瀅美麗。那條黑亮的長發辯也循着優美的舞姿,不停地跳躍和搖曳。倪潇儒趕忙掏出節目單,領舞:嚴文麗。“啊!我終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就叫嚴文麗、嚴文麗…”他激動地在心裡連喊着她的名字。表演結束,女生們魚貫而去,帷幕徐落,可台下依然掌聲如雷。這時有人急促提醒道:“二号節目快準備好,馬上要演出了!”倪潇儒一下醒悟過來,趕緊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又下意識地整了整白襯衣。帷幕開啟,他的心也不由得一陣緊張。他走到舞台中央,那步伐明顯有些不穩,他上下左右在調麥克風,想借此使自己能回複平常一些。演唱的歌曲是《贊歌》。這時伴奏的音樂響起,那是前面的長調。蒙古民歌的長調雖沒有歌詞,但悠揚動聽,撩撥得人不禁想跟着哼唱。可是要想唱好這長調那真是談何容易,别說是業餘的,就是專業歌手也絕非個個唱得來的。因為擔心唱不好,所以他選擇跳過不唱,把這段音樂作為前奏,這是排練時就定的。長調一完他亮開了難得一亮的嗓子,因為緊張唱得比平時要差許多,聲音中夾雜着些許隐隐的顫抖,幸好後面的歌詞倒唱個字正腔圓,模仿逼真。瞬時整個禮堂一片安靜。他的音質高亢圓潤,有空谷回音的共鳴。演唱大獲成功,傾倒了所有觀看的同學,如潮的掌聲裹着熱浪向着舞台、向着倪潇儒滾滾湧來,他不停地鞠躬緻謝,汗水沿着那高挺的鼻梁,啪嗒啪嗒地落在地闆上。他已熱得如同被炙烤一般,急急地退回後台,從側門出了喧嚣暑熱的禮堂。
剛才演出時,嚴文麗看見那個英俊高個男孩一直站在哪兒,她蓦然一驚,“難道他也有節目?”她一邊跳着舞,一邊有意無意地總往那側瞟一瞟,感覺那男孩一直在用他那大膽地眼神看着自己。她的臉發起燙來,多虧化了妝,沒人能察覺,否則又會被張學平奚落個夠嗆。演出結束後,雖悶熱難耐,但她并未馬上離開,而是站在一處避光又不顯眼的地方。她的心已被那男孩擾得紛亂不甯,但又不敢承認自己心儀着那男孩。她在心裡說:“不不不,我對他一無所知,怎麼可能會…”她被男孩飛揚的儀表所傾倒,被他渾厚磁性的歌喉所折服,被他穩健的神态所吸引。因為張學平在身旁,她不好意思拿出節目單看,隻能背對張學平,偷偷的看一看。張學平熱得實在有些扛不住了,因而歌聲一落,便急着說:“我都快熱暈了,走,快到外面去透透氣去。”她硬是拽着嚴文麗出了禮堂。外面的空氣涼爽宜人,昏熱發脹的頭腦,一下就松弛清醒過來。“真沒想到,那小子還有這樣的功底,今天可讓他出盡了風頭。堂堂師範竟然出不得這樣的男生…” 張學平随便感歎了一句。
“嗯…不過前面兩句沒有唱好,可能是太緊張了,我真為他捏了把汗。”嚴文麗說。
“就是專業歌手也不是個個能唱好的,更不肖是業餘的了,能唱到這樣的水平已經很不錯了,何必苛求!”張學平脫口說道。
“怎麼了,是假折服呢?還是真是嫉妒喲?”嚴文麗故意問道。
“我嫉妒啥呀!唱得好就是唱得好麼,總得實事求是吧!”張學平随口回道。
“真是好難得喲!沒想到你也會把“害人的東西”往好裡說,這彎轉得真快啊!”嚴文麗又故意這樣笑說道。
這下張學平醒悟過來了,拉住嚴文麗,說道:“好啊!你也想來讨便宜?告訴你,我心裡坦坦蕩蕩,才不怕你說呢!我沒來說你,而你反倒說起我來了!哼…”
嚴文麗故意顯得底氣十足地說:“你是想學那“州官”呀,隻許你說話,不許人張口。我又沒做過什麼,難道還怕你說不成?”
張學平被這話撩挑急了,因而就嘴不留情,還故意大着聲說:“你現在還會怕人說呀!看你剛才那眼神,就像印度人練瑜珈,心無旁鹜,除了那小子外已别無一物,就是汗珠滾進眼窩裡恐怕都不會眨一下眼呢!”
嚴文麗的臉被說得“唰”的一下紅了起來,原來這鬼丫頭一直在看着我。她不敢再嘴硬了,說:“你好不好輕一點呀!哪有的事,盡瞎說。”
“既是瞎說,那你怕什麼?一定是心裡有鬼,所以才會怕呢!”張學平仍大着地聲說。
嚴文麗告饒地說:“好啦,我不跟你鬥了,反正鬥不過你。”接着她又提醒說:“别錯過時間呵,估計差不多了,你還是早些進去吧!”
“放心,誤不了的,我聽着報幕聲哪,再過三個節目,才輪着我。”張學平歎了口氣,接着說道:“被那小子這麼一唱,我可慘了!”
嚴文麗不甚明白,因而問道:“連唱歌都惹着你啦!”
張學平回答說:“這倒沒有,隻是那小子唱得實在超好,這不是讓我相形見拙麼?”
嚴文麗笑着說“一個男高音,一個女高音,這完全不可比的。你還嫌自己唱得不好呀?一點自信都沒有!”
“哎,文麗,我認真地問你,我平時到底唱得好不好的?要真話!”張學平說。
嚴文麗半鼓勵半玩笑地說:“這還用得着懷疑嗎?不然怎會有“師範百靈”的美稱呢?我想呀,你小時候一定是吃過冬淩草的,那可是藥王孫思邈從洞天福地的王屋山中采得的美聲仙草喲!大膽表演,盡情發揮,我想,你這繞梁之音一響起啊,今晚的女明星肯定又非你莫屬。你呀,歌好絕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