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這時看到了柏望。
披着獸皮,充當獵物的柏望。
他逆着光看着自己。
他又長高了啊。
夏靈真無法去細細感知這一瞬的心緒,但他記得有恨。
為什麼你依舊看起來向天上的太陽一樣耀眼,看起來沒有經曆過痛苦的洗禮呢,柏望。
同時他也開心,現在他可是獵人。
夏靈真舉起弓箭對準了柏望。
殺掉他。
殺掉他。
殺,-./0123?^?`(??掉`???*?[???`???*(?(*,-./>??23>23?^?`?[???*??±á>0??à?±á`R??3*??12q?^?`?[??他……
“阿真。”
夏靈真的手一松,箭矢不出意外地射偏了,落在柏望身後半米。
柏望說:“我帶你走。”
“走?”
夏靈真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我為什麼要走,為了你?難道你要我抛棄這麼好的生活跟你去流浪嗎?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柏望。”
柏望搖頭,“你知道你今天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嗎?”
他往遠處看了一眼,“等太陽落山,你也會成為‘獵物’。”
“我是最後被選走的,阿真。因為我的容貌和身高都不足夠‘小’,我被帶到了這裡。阿真,你也長大了,不再符合他們的需求。”
夏靈真丢掉弓箭,“是啊,我長大了。你要怎麼帶我走呢?靠兩條腿走出去嗎?”
“柏望,你以為我沒想過逃嗎?可每一次我都會被抓回來,他們給我身體做了改造。我逃不掉啊。”
柏望走過來,拿出一個東西放到他的後頸。
“咔哒。”
一直固定在那裡的芯片失效了。
柏望說:“現在,跟我走吧。”
草原燃起大火,太陽從空中墜落。
夏靈真又看到了那棟黑色建築,穿着華麗的男人女人們狼狽地從火域逃離,什麼高貴體面,統統跟随火光化為灰燼。
他這才知道,這幾年他從未離開過這裡。
有不認識的人沖進來,丢下獸皮少男少女跟随他們,世界變得混亂混濁。
等一切都平靜下來,一個女人溫柔地撫摸着他的頭,說:“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不要怕,教會已經不複存在,沒有人會限制你們的自由了。”
他盯着她,沒有回答。
柏望替他回道:“他叫阿真。”
女人說:“這個名字不是很好登記,太容易重複了。”
柏望對他說:“這是廣海幫的人……不是幫會,是一個互助組織,他們一直在找機會解救我們,現在要登記姓名,制作荒原通行證,以後我們就有合法身份了。”
女人又說:“你要是想要城内的身份證明也可以,不過要多等一段時間。”
“這是交易嗎?”他問。
女人一愣,還沒來得及詢問,一個青年開口說:“是哦,不過我想你會滿意這次交易。”
青年在登記表上寫下“夏靈真”三個字,“你以後就叫夏靈真了,城裡也不太适合你,等你休養好了,自己決定要去哪個基地吧。”
……
“……這就是我名字的由來以及和柏望的過往啦。請放心,當一隻乖小狗我是很專業的,汪汪~”
夏靈真跪在籠子裡,表情真摯。
“辛苦了。”
白亦把熱乎的速食放進籠子裡,依舊沒有放勺子和筷子。
“那主人什麼時候放小狗回家啊,小狗可是要賺錢養很多人的。”夏靈真舔了一口黏糊的速食,眯着眼睛讨好地看着她。
這幾天白亦并不常出現,她有七八個拳頭大小的蜘蛛型機器人負責夏靈真的起居。
所謂起居不過是清理夏靈真的衛生,他一直都被關在最多能蹲着的籠子裡,放置在衛生間。
蜘蛛們會在特定的時間打開花灑給他沖洗,防止他散發異味。
對了,他進籠子時全身上下隻穿着一條底褲。
夏靈真沒想到白亦會讓蜘蛛扒他的衣服,也沒想到白亦隻是扒了他衣服。他還以為白亦會玩得更大一點。
夏靈真不知道她在忙什麼,要不是她偶爾過來喂食,他都以為她忘了這屋子裡還有一個他。
開始他還會趁機威脅白亦,例如基地的人會過來找他,例如上面的人知道了會來滅口。
白亦不為所動。
夏靈真沒見過這麼油鹽不進的女人,仿佛天塌下來她也能踩着雲看熱鬧。
難得今天白亦終于對他和柏望的過去有了些興趣,他撿了些讓人同情的事情說出來,希望白亦看在柏望的面子上快點結束這場遊戲。
不管怎麼樣,用什麼方法,快點結束吧。
雖然希望不大。
“先吃飯。”
白亦坐在沙發上,看着夏靈真舔完一整碗食物,從桌子上扯了張紙巾,給他擦了擦嘴。
動作輕柔,好像把他當什麼珍寶一樣對待。
夏靈真有些恍惚。
他不得不承認白亦影響到了他。
那些藏在深處的,他以為自己可以百分百面對的部分。
忽然他的頸側一涼,那種詭異的觸感讓他恢複清明。
白亦按了一下他的頸動脈,語氣淡淡:“今天你就可以走,我聯系了你基地的人晚點過來接你,出去後也别想着回來報複我,我最近都不在這裡住。”
她起身,蜘蛛們已經拖了幾件衣服來,不是他來時穿的那套。
夏靈真看着她的背影,她說:“還有,我在你脖子上植入了微型炸彈,回去後修身養性,情緒不要波動過大。不要試圖取出來,能完整取出這個東西的,不會超過五個人。”
夏靈真咬牙,不甘心地問:“你到底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裡幾天?”
白亦轉身,面上舒緩,嘴角微微上揚,像是聽到了什麼趣事。夏靈真莫名覺得她就是在等他問出來。
“你不會是覺得我看上你的皮囊吧?很可惜,我隻是想着忙的時候拿你解解乏,沒想到手上的事忙過頭了,你反而累贅。”
白亦俯身摸他的耳垂,弄得他癢癢的,卻不想躲。
“還忘了說了,康德拉已經不在柏望的基地,你别跑空了。你好好想想怎麼和奧斯汀交代吧。”
夏靈真先是茫然,不知道康德拉和那位鹿城的環保署署長有什麼關聯,但這句話很明确,他一下就猜到了正确答案。
他是一個小基地的負責人,很多任務都是經過中間人牽線才能得到,他隻管帶人去完成。想來他追捕康德拉的任務,正是那位大人物發出的。
看來白亦已經把裡外都調查得清清楚楚。他在白亦這裡,大概是沒有秘密可言了。
夏靈真努力仰起頭,透過鐵籠去看白亦,她的眼裡會有什麼呢?該有憐憫的吧。
她在笑。
兩人對視,如他所願,白亦眼裡浮現了憐憫,至于其它的,他還是看不懂。
夏靈真不知道白亦什麼時候出門的,他被困意拉扯,醒來已身在自己基地的房間。
從窗戶照進來的月光很亮。
他想起來很小的時候,媽媽拉着他在月光下翻找用以飽腹的食物,他以為月亮是哪個好心人在天上挂了一盞燈,好給他們照亮夜晚的路。
長夜過半,他收到一條簡短卻重磅的消息:
淩晨三點五十一分,奧斯汀因傷勢過重,在數次搶救、醫療手段用盡後宣告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