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在野莞爾:“帶你走一條本地人都不一定知道的野路子。”
越野沿着山路攀爬,海洋在一片片黑灰色的礁石後若隐若現,遠方地闊天清,山路逐漸趨近平整,明黃的山花一片一片開在草地上。
十分鐘後,車停在了海角一處空地前。
姜守言推開車門,和程在野同時站在這片空地上。
海風把兩個人的頭發吹得張牙舞爪,金色的太陽遙遙懸在海平面,明亮的光線平等地照在每一個人身上。
程在野從後座拿出兩條毯子,遞給姜守言一條。
“這裡風大,把毯子披上吧。”
姜守言像是才緩過來,聳了聳鼻尖說:“謝謝。”
“還敢往前走嗎?”程在野指了指前面更狹窄的一處空地。
他們所處的地方是一處海拔超過100米的海角,陡峭狹窄的山崖下是浪濤洶湧的大西洋。
姜守言用實際行動證明他不怕,他在那處窄小的空地坐了下來。
面前沒有任何可以遮擋的圍欄,狂潮凜冽卷過,他在搖搖欲墜的刺激裡不受控制地震顫。
是直面自然,最本能的敬畏。
程在野要比他平靜許多,似乎是習慣了這種原始的震撼,他變得散漫和享受。
“嚴格來講這裡不算羅卡角,”程在野指了指姜守言身後更遙遠一點的地方,“看到那座燈塔了嗎?”
姜守言像是被海風吹透了,連回頭都變得遲鈍。
起伏的山巒後面有兩處紅白相間的點。
“那裡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羅卡角。”程在野說。
“燈塔下面有一座石碑,上面刻了非常著名的一句詩,翻譯過來是——陸止于此,海始于斯。”
“大航海時代以前,這裡是陸地的盡頭,也被人稱為世界的盡頭。”
“後來人類攢足勇氣,探索這片古老而又神秘的海洋,從而拉開了一個時代的序幕。”
海洋在亘古不變的時間裡永不停歇的奔騰,見證了一個時代的輝煌也見證了一個時代的落幕。
而現在,姜守言和程在野坐在這片狹窄的懸崖,凝望遠方藍金色的海面,仿佛也跟着跨越了一段悠長的時光。
“所以很多人都會選擇去石碑或者燈塔底下打卡,”程在野把吹到眼前的額發往後撥。
“但那裡人太多了,我覺得你應該不會喜歡,所以就帶你來到了這裡。”
程在野用胳膊肘輕輕戳了戳旁邊裹着毯子的人:“姜守言,我算不算有那麼一點點了解你。”
風很大,他們說話需要抵着肩埋着頭才能聽清楚。
姜守言偏過臉,笑着嗯了一聲,那雙微挑的眼睛溫柔地彎了起來,眼尾帶着影影綽綽的溫情。
程在野聽見了自己不争氣的心跳。
他清楚地知道不是坐在懸崖上随時都可能墜下去的那種刺激的害怕,而是對着姜守言,對着毯子和頭發都被吹得抓不住的姜守言本能的悸動。
越野車門沒關,音響裡的歌曲随機播放到了Coldplay的Yellow。
低緩的嗓音唱着一場悄然的心動。
-So then I took my turn(我耗盡心力)
-Oh what a thing to have done(用行動表達我的愛意)
-And it was all Yellow(噢這過程充滿不安羞怯和點滴暖意)
程在野看見夕陽的金光照在姜守言臉側,看見他臉上細小的絨毛。
他們吹着同樣的風,看着同一片海,坐在陸地盡頭的山崖上,腳底是日複一日洶湧奔騰的浪濤。
這一個瞬間,好像還可以更深刻一點。
所以程在野遵循内心的沖動,禮貌發問:“姜守言,我可以吻你麼?”
姜守言愣住了。
“我知道這很冒犯,但……”程在野頓了頓,“五秒,五秒後如果你沒有躲開,我就當你默認了好不好。”
他還真的中規中矩數起了秒數。
姜守言盯着他嚴肅而又認真的表情,莫名有些想笑。
耳邊的倒計時不知不覺來到了三,姜守言在程在野的注視裡,聽見了自己愈快的心跳。
“二。”
落日完整沉入海平面。
……
程在野沒數出來一,因為姜守言仰頭吻了上來。
嘴唇相貼的那一瞬間,輪到程在野愣住了——他本意隻是想親一下姜守言的臉頰。
但在那片柔軟緩緩退開時他又忍不住追了上去,掌心扣住姜守言後腦,舌尖迅速撬開了他的唇齒。
海風在耳邊呼嘯,溫熱的鼻息急促交融,又緩緩錯開。
姜守言總給人一種抓不住的感覺,哪怕是接吻這種親密無間的事,程在野好像也不能從他臉上看到開心。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本能地想更多地抓住姜守言一點。
所以他說:“我們出去玩吧,姜守言。”
他擡手抹去姜守言嘴角的水痕,視線落在遼闊的海平面上:“去更遠一點的地方,盡頭外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