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生活在一條線中的生物無法理解二維平面甚至三維坐标系一樣，他本該好好待在當前維度，可他好像卡了個bug，把自己的思維卡到高維度層面的夾縫裡去了。

這才是過去的天災封存了自己記憶的原因。

理論上，靈魂與不該理解的事物交彙會讓人陷入瘋狂。但天災卻感覺良好，就像他本來就是身處維度夾縫中的生物一樣。這比精神污染的存在更讓他驚訝，天災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個啥玩意兒。

唯一明确的事實是，封存記憶無法阻止精神污染。他已經嘗試過了，而現在就是嘗試的結果。

天災一邊走，一邊自檢了一遍機體，在得到‘一切正常’的報告後，他又運行了一遍邏輯判斷題，測試結果顯示他依舊保持着理智，跟正常機子沒什麼區别。

就很奇怪。

經曆了精神污染的機子是怎麼做到保持理智的？

在經過一條泥土路時，天災開啟了投影。金發女人從樹後走出來，而天災則彎腰撈起她，讓投影站在自己手心和自己對視。

兩份視野同時傳入CPU，他看到了撐着下巴認真仰望自己的投影，也看到了自己緊蹙着眉的沒鼻子的臉。天災找不到奇怪的地方，隻能放棄了探究——他怕繼續想下去會加深精神污染。

黑色機子變形為卡車，把投影放到駕駛室，然後順着公路開向了維特維奇大橋。

威震天遠遠綴在後頭。

‘武陵’擁有出色的偵察系統，為了避免被發現，威震天跟的很遠。他看到黑卡車跟格蘭彙合了，不同于先前的和睦，人類對武陵的态度似乎審視居多。可武陵卻無視了這點，隻是自顧自變形開上了公路。

黑卡車一路的行駛都很平穩，讓人看不出端倪。他最終在開上維特維奇大橋的時候變形翻身下到了橋底的山谷，威震天注意到，他變到人形時隻是草草擡起一隻手護着格蘭，絲毫沒顧及人類在此過程中會感到的不适。

到達谷底後，武陵手捧格蘭站在原地，過了幾分鐘，格蘭似乎是終于緩過來了，人類默默離開黑卡車的手掌，沿着他的手臂爬到胸甲下沿，又順着腰胯滑到膝蓋，然後跳下地面，向山谷一側一個隐蔽的小山洞走了過去。

在這過程中，武陵沒有做出哪怕一個簡單的彎腰動作來配合格蘭，就像他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貓爬架。

哼，以為周圍沒人就懶得裝了是吧？

也難為格蘭任勞任怨地幫忙了。

在格蘭進入山洞後，武陵原地叉腰，似乎發起了呆。在某個時刻，他突然天線一抖，扭頭看向了威震天的方位。

威震天芯裡一凜。

糟糕，被發現了！

黑卡車遙遙望着威震天，沒有發動攻擊，也沒有開口。他僅僅是站在那兒就能施加無盡的壓迫感，不愧是鏡像擎天柱。

威震天深知魚鷹飛不過導彈，于是放棄了跑路。他撥開重重樹木，一步步走上前，來到山谷與黑卡車面對面。

黑卡車依舊沒有說話。他在看威震天，視線卻沒有聚焦在銀色機子身上。他在發散思維，就好像威震天根本不值一提。

威震天開了口。

“‘武陵’并不是你的名字，對嗎？”

黑卡車沉默一下，他似乎是愣住了，紅色光鏡花了好半天才跟威震天對視上。

“……威威？”他不自覺吐出了一個昵稱，接着眨眨光學鏡，猛地置一輪氣體，似乎才剛回過神來，“你怎麼在這……啊，名字？名字不重要，你實在好奇的話，我确實不叫武陵。”

天災有點懵。

他剛才陷入了對自己狀态的思考中，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是怎麼抵達目的地然後杵在這兒的。他的記憶停留在自己啟動投影觀察自身外觀的時候，再往後則是一片空白。

看來，‘對自己的思考’這件事本身就是精神污染源，

……那就不去想了。

黑卡車通過天線看看四周，然後校準了一下投影的位置，最後看向站在對面的威震天。

所以這兒為什麼會有個威震天？

鐵桶頭看上去略帶敵意，他沉着臉，緩緩說了一個名字。

“……擎天柱。”

天災：？

啊？他說擎天柱幹嘛？他在叫誰？難道擎天柱也來了嗎？

與精神上的懵逼不同，天災的邏輯線路自動得出了‘擎天柱=奧利安’的結論，而‘奧利安’這個詞又觸發了他的本能反應。

“嗯？”黑卡車的天線翹起來，回了一個語氣詞，整個機顯得比剛才精神了不少。

奧利安？哪兒有奧利安？

他的反應在威震天看來無異于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在天災摸不着頭腦的注視中，威震天的敵意愈發明顯了。

“你來這個世界做什麼？”鐵桶頭陰森森地問。

天災：？？？

“……來旅遊的？”天災不确定貌似失了智的威震天是否能接受這個答案，盡管它是真相。

果然，威震天否定了天災的回答。

“我不信。”他一字一頓地說。

天災覺得這桶就他渣缺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