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手下人的情緒有些許變化，木下弦音攥着衣服的手便愈加用力了。緊縮的布料像是逐漸逼近的威脅，無聲地催促着對方作出最終決定。

他還是妥協了。

松田陣平順從地邁步，跟着施力者的方向走去。随着開關開啟的聲音清脆地響起，教室裡頓時一片明亮。

他擡手遮擋光源，但還是被晃得沒能睜開眼睛。

木下弦音的眼睛剛剛才休息完畢，現在算是臨時加班，所以對于光亮的适應能力還算快。她站在原地，擡頭掃視着松田陣平全身上下的情況。

這孩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如果沒記錯，牙應該也缺了一顆……

一想到動漫裡那表現得極其喜感的缺牙表情，再加上這位缺牙人士現在就站在自己面前，說話也許還會漏風。木下弦音便極力控制着，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我這裡有藥。你自己上還是我幫你？”弦音半開玩笑地坐在座位上，目光再一次從上而下地将他洗禮一遍。

松田陣平本來就被她看得有些别扭，一聽這話，轉身就要走：“不用麻煩了，我宿舍裡有。”

“哎？可我昨天還聽到松田同學說碘酒用完了耶——”木下弦音毫不客氣地戳穿了他的謊言，“如果不好好上藥的話，會挨罵喔。”

“……我可以去找萩原！”

“萩原君昨天可是在連夜趕死線作業呢，今天上課都快睡着了。你真的忍心叫醒他嗎？”

“……”松田陣平撇了撇嘴。

事實的确如此。

作為萩原研二的同桌，他上課時的狀态，松田陣平再清楚不過了。剛剛說要去找萩原幫忙，也隻是為了達成脫離這個麻煩同期的目的而編出的蹩腳理由。

“藥拿來，我自己上。”

他最終還是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打開木下弦音那幾乎沒怎麼用過的醫藥包，動作熟練地尋找着自己需要的藥瓶和外傷處理工具。

木下弦音友情提供一面不大常用的鏡子。

“和降谷吵得這麼激烈呀。”木下弦音笑着，偏頭凝視着少年小心上藥的動作。

“不用你管……早就該把這一架打了。”

棉簽沾着碘酒塗在擦破皮的創傷部位上，松田陣平不由得有些吃痛地倒吸一口氣。

“那金毛混蛋，每次看他起來回答問題都覺得特别不爽。什麼為了日本的未來……到底是什麼人才會懷着聽上去這麼崇高的願望跑來做警察啊！”

“所以說，松田你是…讨厭警察？”

大概是沒有想到木下弦音能夠如此精準地一語道破某人内心所想，松田陣平擦藥的動作停頓半秒，随即翻了個白眼。

“是啊。警察就是一幫是非不分的傻子。當初我爸就是因為警察誤判而錯過了最終的冠軍賽，之後那老家夥就天天酗酒，搞得家裡一團糟。”

“來做警察的原因，就是想要上位之後把警視廳總監給好好揍一頓。”

看着松田陣平眼瞳裡閃着的無奈與堅決，搭配上親耳聽到的這番幼稚又認真的話語，木下弦音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松田陣平蓋好碘酒瓶的蓋子，頗為不滿地側目看了看她：

“笑什麼，這有什麼好笑的。”

“抱歉……”

木下弦音試圖把想笑的沖動從大腦裡驅趕出去。

“我是想說，把警視廳總監給揍一頓，這個理由其實也挺崇高的。”

“既然如此。木下，你又為什麼來做警察？”

松田陣平懷揣着報複的心理，把問題重新抛給了木下弦音。

“你這家夥，平時也不和我們一起訓練，說明你體能方面完全不過關吧——而且，在上面那幫老頭看來，體能這種東西，于你而言并不重要。”

“再聽諸伏說，你之前不是學藝術的嗎？怎麼後來去考了個法政學校，畢業之後又跑到這裡來了？難道是被什麼高級的警官看中了？”

木下弦音默默地看着他。

面對這一系列問題，她早就有了答案。但在松田陣平面前，她還得把這些答案經過謊言的精巧修飾，再裝作自然地脫口而出。

“那自然是。我這麼優秀的女人，上面的家夥都搶着任用呢。”

木下弦音做出一番普信女的姿态，在松田陣平面前裝模作樣。對方挂着一副半月眼的無語表情，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

好吧，搞笑完畢。

木下弦音收起表情，擡眸直視着那雙藍色的眼睛。既然是正事，還是得好好回答的。

“我嘛，其實也沒什麼崇高的理想。”她将碎發撥到耳後，“該知道的，你也知道了。我以後工作的地方，不可能會是警視廳……”

“實話說，我也不知道他們想讓我做些什麼。但這樣的工作也挺穩定的，不是嗎？至少，不會因為吃不了早飯而發愁。”

說罷，她站起身，拎起了電腦包。

“好了，傷員先生。時間不早了，快去睡吧。教室鑰匙在我手裡，我會關門。”

木下弦音從松田陣平身上移開了視線。

這家夥八成是信了，她想。雖然這些話稀裡糊塗的，根本沒有邏輯和重點可言。

真正的原因，在她見到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的那天，她便已經明白了。

隻是不方便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