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長發并非是木下弦音本人的想法。硬要說的話,是某些不可明說的哲學原因。畢竟,護理頭發實在是一個十分艱難的事情。
有些時候,弦音自己也想剪了百無一用的頭發。
比如今天。
由于昨晚熬夜到淩晨三點左右,苦逼可憐的警校生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甚至沒能空出時間洗刷。于是被早四點五的生活搞得暈頭轉向的長發妖婆,隻能在天還沒亮的時候靠着生物鐘勉強起床。
在桌子前面内卷了半個小時之後,木下弦音慢吞吞移動到鏡子前面梳洗。她揉揉眼睛,盯着一簇簇泛着油光的頭發,這才想起自己應該趕時間洗個頭。
還沒等頭發先幹,出寝鈴聲先響了。
于是剛出寝室的女生們便紛紛目擊到一道棕色的暗影從眼前一下閃過,像一坨築在高鐵車頭的人形鳥巢。
又有什麼辦法呢。
木下弦音這輩子跑過最快的紀錄,便是在寝室和教學樓之間創下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她爬上五層樓梯,喘着粗氣、怨氣十足地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幸好其他同學基本上還在食堂享用早餐——畢竟人家是正規警校生,以後可是要和強悍的犯人作對的。而且,除了課堂上的理論知識外,還得訓練一整天的體能。
大早上的,不吃東西怎麼可以。會死人的。
至于自己,都不算在正規編制裡了,不好好吃早飯又有什麼要緊呢。
弦音翻了翻堪稱百寶箱的抽屜,拿出一塊壓縮餅幹,三兩下扯開包裝袋,咬在嘴裡。順便掏出口袋裡的木梳,對着窗玻璃上的倒影一下下地處理腦袋上堆着的雜毛。
木下弦音看着書桌上被梳下來的一團黃不拉幾的頭發,翻了個白眼。
剛上高一的時候,她冥冥之中覺得長頭發會在未來某一天派上用場。比如說給重要任務留下關鍵印象,或者是方便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一刀剪掉,完美改變外貌特征什麼的。雖然是直覺,但這裡可是有工藤新一的世界。直覺什麼的…倒說不定會在未來某一天成真。
“木下。作業借我一下?”
一道少年氣十足的男聲突然打斷了木下弦音的白日神遊。
她回過神來,不假思索地把紙質作業丢到後面。在心裡嘀咕着這家夥今天怎麼來這麼早,然後滿臉疲憊地趴在桌子上開始睡回籠覺。
倒是松田陣平。
以前在上帝視角看漫畫的時候,也沒覺得這人會是個懶到連作業都要抄的家夥。偏偏平時的測驗還能考出那麼好的成績…真是要命的天才。
或者,這家夥也有在暗中偷偷努力過。畢竟他可是松田陣平。要說成長曆程中一點都不加磨煉就走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那一定是不可能的。
命運把他安排在木下弦音的後座,似乎也算情有可原。
提到松田陣平,就不能不說起他的幼馴染萩原研二。這位一米九大高個和他那幼馴染一樣懷着玩世不恭的态度高分飛過及格線,甚至有時候把幼馴染抄完的作業拿過去接着抄。
不過,抄作業畢竟是少數時間。多數時候,木下弦音不懂的問題,還不得不轉過身去朝這兩位請教一二。要不是她不和男生住一起,恐怕去小賣部要給人家帶牙刷牙膏的就該變成木下弦音這個倒黴蛋了。
她趴在桌上,卻遲遲沒能進入夢境。隻是睜着明亮的眼睛,默默注視着帶有些許水痕的黑闆。
任務還很艱巨呢。
……
最近,降谷零和松田陣平的關系肉眼可見地變差了。
或許不是“變差”,而是“剛認識的時候就差得不得了”。
由于晚上休息的時間并不多,加上白天上課又該保持清醒,木下弦音漸漸養成了一聽到下課鈴就秒睡的習慣。即便如此,在比較清醒的下課時間,弦音依舊常能看到某兩人因為一些小事拌嘴,有時候甚至起了觀念沖突,開始拳腳相向。
要不是有兩個性格相對溫和的幼馴染在,加上一個能夠控制事态發展的好班長。這兩個看上去似乎八字不合的家夥,怕是真的會在教室裡大打出手。
沒關系的,這二位明事理的好孩子可以自己解決問題。雖然過程的确會有些曲折,某人甚至還會被打掉一顆牙。但她實在不太想勸警校生的架。
第一,木下弦音心直口快。用詞不當,等于火上澆油;第二,木下弦音體虛,體能根本沒帶練的,完全勸不動一點。
這天晚上,下晚自習後,木下弦音選擇留在教室裡,蹭着網速不錯的開放網絡,潛心研究着計算機技術。
她并非被教官留下來強制内卷——要知道,那并不符合人道主義的教育規範,世界上想來也不太會有這樣把學生逼到快猝死的教官。
木下弦音來這裡的唯一原因,便是為了連上那珍貴的免費的教學樓全覆蓋WiFi。誰讓寝室裡半點WiFi都連不上呢。
一提到WiFi,木下弦音的怨氣比誰都大。之前由于住得有些偏僻,寝室裡沒覆蓋到WiFi,又不太想離開寝室千裡迢迢跑到教學樓來内卷。于是,作為代價,她每個月都需要支付一筆高昂的流量費用。
弦音打了個哈欠。她看看電腦顯示屏左下角的時間,意識到睡眠時間即将不足,便準備關上電腦、打道回府。
但就在這個時候,教室門口蓦然出現了一個漆黑的影子。那是一道人影,體格看上去很是高大,和平時看到的警校裡遊蕩着的某些男生的影子倒是有幾分相似之處。
——應該不會有人半夜來警校找麻煩吧?
木下弦音天馬行空地想着,腦子裡蹦出一個又一個鬼魂的形狀。
就算是鬼魂,既然都跑到警校來了,那也是一隻可憐又無趣的鬼魂。說不定是因為傳說中某位很嚴苛的教官訓死在操場上的警校前輩呢?雖然警校好像并沒有那樣的傳說…
于是,木下弦音抱着想要撞一撞鬼的心态。拎着電腦包,毫無顧慮地大步踏出了教室門,理所當然地、迎面撞上了一個什麼東西。
她伸出手指,試探性地輕輕碰了碰。
觸感不算堅硬,像人類的皮膚。應該不是鬼打牆。
“這麼晚了,你在幹什麼?”
熟悉的聲音夾雜着幾分意外,一并傳到了木下弦音的耳朵裡。弦音眨了眨眼,故意表現出一副驚訝的模樣。
她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拽起那人的衣服就往教室的方向拖。可那家夥紋絲不動,似乎還有想要掙脫的意思。
木下弦音随即停止了拽人衣角的動作,隻是捏着那一塊布料,怎麼也不肯松開。
“你幹什麼?!”
“松田陣平。”她緩緩道,聲音平靜而低沉,“若是想要我把你半夜和降谷打架的事情說出去,我很樂意。”
松田陣平一愣,瞬間就沒了聲音。他不知道自己這位同期到底是如何做到和千速姐的語氣、動作,甚至是神态方面都表現得一模一樣。回想起來,千速壓根沒認識過這樣一個人。隻是莫名的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