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做後期營銷還有一個目的,如果可以的話,順便再從普通人群中間撈點。人心啊,扒開看一看,一顆兩顆都帶着點兒貪婪在裡頭,收藏都嫌不夠純。我是不理解,都那麼有錢了,賺到手裡的十輩子也花不完,怎麼還不肯滿足?”
“事情超出了我們的處理範圍,我們上報了。但是上報之後,上面給的回複卻是不讓查了,也沒說個為什麼。子威想到那些成千上萬利益受損,被騙了錢還爛了臉卻無處伸冤的人,以及那些被蒙在鼓裡的消費者……他替那些普通民衆不服氣,自己也不甘心,一個人繼續悄悄摸摸的追查,期間還收到了好多死亡威脅,這樣都沒停下。”老警員說着,停下來看了一眼申衡宇,“就跟現在的你一樣。”
“最後,在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他還在繼續奮鬥的時候,他某一天下班回到家裡,發現老母親和還在上初中的妹妹大白天在家裡遭了害,當時的情況那個慘啊……我們去現場的同事都吐了,還連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子威說,他回去的時候一打開門,就看見血迸得牆上和天花闆上都處都是,母親和妹妹被分屍了,身體到處扔着,兩顆腦袋就摞在門口,跟串糖葫蘆一樣,她們的嘴巴和眼睛還被用膠帶惡意地黏成了微笑的樣子,把他一個大男人吓得夠嗆。”
“後來去的警員拍了照片,照片看得我這個老警察都被吓到了。”
“他家裡胳膊腿啊什麼的,跟風鈴一樣被散開随便丢在家具上,兩個人的腸子全給拽出來了,還在地上拼了一個侮辱他的單詞。”
“歹徒很嚣張啊,初步懷疑是集團蓄意報複,畢竟洗黑錢的公司能幹出這種事也在預料之中。”申衡宇低着頭,瘦瘦的手指抵着下巴開始思考。
老警察卻打斷他的思考,“我們也是這麼推測的,甚至說句充滿私人感情的話,這件事就是那個品牌派人做的,因為子威的調查是在從底子鏟掉他們維生的蛋糕。但是現場除了被害者死亡的慘狀之外,關于嫌疑犯,居然什麼證據都沒查到,指紋、頭發、腳印……一點都沒有。”
“而且那一次,連子威的左右鄰居家幾個十來歲的小孩子也因為他遭了殃,死的也挺慘。于是那些原本希望他幫忙要回錢的,從小玩到大的夥伴,都因為這件事徹底變了臉,不過他們也在我們一早要結案,貼出警告批評之後不久就拿到了商家賠付的錢。”
“說實話,子威一直不放棄地追查那家化妝品公司,也有那些人在背後鼓勵的成分。因為有些人用了産品臉爛得嚴重,覺得隻拿錢不行,他們希望他做英雄扳倒那家公司。子威真的那麼做了,結果他出事之後,那些人卻又把他抛得遠遠的,這世道,英雄難做啊……”
“那樁案子最後不了了之,子威失去了僅有的兩個親人,還成了小區裡的過街老鼠,每天下班回家以後都要被人冷嘲熱諷,連新談的女朋友都因為害怕被連累,招呼都不打一個就單方面跟他斷絕了來往。”
“那段日子,子威一個大小夥子,天天跟我們這群老爺們兒哭。可我們又能怎麼辦呢,我們也有妻兒老小,沒辦法陪他一起耗。”
申衡宇聽得皺住眉,老警員繼續說道:“這件事上頭說了會查,到現在還在查,卻一直沒有消息。子威本來在等,覺得國家不會抛棄忠心耿耿的他,但是他每次去問人家都說沒消息,甚至因為去得太頻繁,有幾次還被裡頭的人兇巴巴地給趕了出來。”
“他覺得案子八成是被蓋下去,沒消息了,我們勸他等吧,相信國家,其它的也實在沒法子安慰了,畢竟人死不能複生。從那件事以後,他就變成了現在這副孬耷耷的樣子。”
老警員收回看窗外的視線,轉過身看着申衡宇,眼裡隐隐浮起一絲贊羨,“這孩子以前跟現在的你差不多呦,以前不差的,哪個以前都不差的。”
“他确實衷心,但是他忘了,自己不過就是個最基層的民警,而且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功績,對于上面來說,充其量就是掉了根毫毛而已,誰會在意一根毫毛落在哪裡呢?”
“所以小宇,我們不是不讓你查帝盛的事,隻是有人已經在你前面給你做了範例,他的下場你也聽到了,自己看着辦吧。我可聽說,你爸爸身體裡還有一枚子彈沒取出來,而且最近兩年身子骨也早就不太好了……”
老警員的聲音逐漸遠去,隻留下申衡宇一個人在原地惆怅和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