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鶴生:“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他沒有回答,該說的話卻都說盡了。
姜度雙手握拳,他來不及生氣,有的隻是疑惑,他留在書房不走,“他為什麼不跟我說?”
在他心中姜雀沒有任何對他隐瞞的必要——他是讨厭蕭鶴生,但他甘願為了姜雀妥協,不論對方做出何種決定。
蕭鶴生難得正色面對姜度,椅身旋轉,他微微前傾身體打量對方,“因為他擔心你。”
姜度眉心擰緊,他不理解這樣的答案。
蕭鶴生接着說,“因為他愛我。”
如果姜度不肯放手,姜雀永遠立在兩人之間搖擺,永遠要小心翼翼地尋找平衡。在他對自己的感情負責之前,還要過姜度那關。
“你是姜雀的弟弟,現在是,未來也是。”蕭鶴生頓了頓,“他或許是你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你想活下去就得綁架他為你做奉獻;也可能你不這麼想,你就是讨厭他身邊的任何一個男人,不論他愛與不愛,你都覺得他該和你最要好,但這怎麼可能呢?”
姜度眉眼低垂,不肯與蕭鶴生對視,指甲蓋攥入掌心,刺出一道道紅痕。
他不想承認,但蕭鶴生說的都對。
蕭鶴生:“你依賴他、心疼他、愛他,你默認他必須對你的所有需求有回應,這是不健康的,這會消耗他,沒有任何一段健康兄弟情是這種模樣。你得放過他,也是放過你自己。”
十八歲的少年心思太簡單好猜,蕭鶴生與姜度接觸兩次就将對方在想什麼摸的清楚明白,他想姜雀也并非毫無知覺,但相依為命的兄弟情總能将一切恰到好處地模糊——誰都不要認真去想這件事,一切都會過去的。
蕭鶴生還說:“你讨厭我甚至恨我,這些道理最不該由我來跟你說,但如果我不說姜雀就更不會跟你說了,他很珍視你,他希望你能健康、開心,隻有把話說明白,你才能跟他好好做兄弟。其實接你來蕭家時,我跟他還沒有好好交往,但我一提你接受了,他立刻便輕松了,你太較真就是在為難他,他不會讓你知道他在難受。”
姜度的表情很難看,也很難準确地形容他是怎樣一種表情,他很難過,也很困惑,同時他也很想裝出平靜。
他雙唇輕顫,開了又合沒有發出聲音,淚水滑過臉頰順着下巴滴落一顆,然後從書房落荒而逃。
怎麼會不難受呢,他被蕭鶴生騙了、他和姜雀回不到之前了,他的人生陷入另一種動蕩。他也想成為姜雀的依靠,可他天資太差,機遇太差,不給姜雀添麻煩就是他能做到的一切。
姜度把自己關進房間痛哭,他将自己蒙在被子裡,顫抖哽咽,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太貪心了,姜家父母的養育之恩讓姜雀擔上天價債務,他還想借兄弟之情捆綁姜雀的下半生。
他也太自私了。
姜度因為過度哭泣精神恍惚,蓦地聽見敲門聲,哭聲戛然而止。他咬住被子,心想他蒙着被子,外面人應當是聽不見的。
“姜度,在嗎?我帶了甜品回來。”姜雀輕輕叩門。
“别敲了,醫生說應該是睡着了。”門外,蕭鶴生握住姜雀敲門的手。
有些事情姜雀不需要知道。
當天姜度沒有再踏出房門一步,姜雀在他門外徘徊幾次,雖然憂心,卻不好強迫弟弟。
翌日讓人意外的,姜度主動出現在早餐桌上,這是他們第一次三個人這樣平靜地坐在一起。
姜度捏起一片面包,“哥,你們什麼舉辦婚禮?”說完了他才擡頭看姜雀。
姜雀看看他,又驚奇地看看蕭鶴生,最後重新和弟弟對視,“怎麼了?”
姜度:“哥,我想回去讀書了,我總要試試的。在這之前我希望你們能盡快辦婚禮,這是很重要的事,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參加過再回學校讀書。”
他要努力當個看起來正常的人。
姜雀震驚萬分,說不出話來。
姜度對他微笑,轉頭問蕭鶴生,“可以嗎?”
蕭鶴生說:“我想你哥應該是會答應的。”
姜度颔首,他将剩下一小半面包片團起來塞進嘴裡,一邊将牛奶一飲而盡一邊站起來。
他擦擦嘴,“哥,我回去看書了,最近咱們見面的時間可能會少些。”
姜度好像無所謂姜雀的回應,說完轉身就走,一點留戀也無。
姜雀望着他漸遠的背影,忽而覺得弟弟哪裡不一樣了,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而長大的契機他渾然不知。
“是該好好計劃一下。”蕭鶴生說。
姜雀收回眼神,他覺得隻有他發現姜度變了。
不論因為什麼,姜度主動想要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軌道是件好事情,姜雀對此感到欣慰,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青鳥》自上映以來好評如潮,不止在大陸,在境外也獲得了極高的評價。傅昂的預期是拿獎,現在的輿論反饋讓他非常滿意,實際這部電影創造的經濟效益更讓他出乎意料,細究起來,這部電影應當會成為他從業以來投資回報比最高的作品,他對姜雀的評價愈發的高。
電影的喜訊頻頻傳來,傅昂領着劇組接受采訪、參加節目,身邊的姜雀已經不需要他主動向人介紹,這顆冉冉升起的新星甚至蓋過了他的光芒,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他的魅力。
節目錄制結束的後台,姜雀對着鏡子拆掉定型用的黑色u型夾,臉龐有隻手伸過來自然地幫他接住。
“《青鳥》已經送獎了。”傅昂說。
姜雀在鏡中與傅昂對視一笑,“祝我們滿載而歸。”
傅昂也笑,他把發夾放回桌上,思索道:“聽說你現在開了個人工作室,檔期不緊的話給我留兩個月,我現在有個模糊的想法……還有,到時候的電影節你也得出席,到時候不要放我鴿子。”
姜雀很誠懇,“能讓您賞識是我的幸運,我一定配合。我近期不想給自己安排太多工作,一是想要繼續進修一下,二是在籌辦婚禮。”
傅昂盯着他看了兩秒,緩緩點頭,“是蕭鶴生的建議?”
姜雀默認,“他建議我可以走的再慢點,這樣每一步都紮實。”
傅昂:“他說的有道理,好演員不隻是外在的身形意表,要讀書要領悟,才能明白自己究竟在演什麼。你不是個浮躁的人,這一點我很喜歡,這條路你會走的更遠的。”
離開前他抛下一句,“新婚快樂。”
婚期正式訂在三月後的某天,挑戒指、試禮服、拍婚紗照、選酒店、拟名單,一件事挨着一件,做起來也不覺得時間還早。蕭鶴生與姜雀商量過,将老宅的幾個房間重新裝修了一遍,除了主卧還有專門留給姜雀的練功房和家庭影院,以後姜雀是這裡的另一個主人。
他們兩個人皆是親緣淺薄,真心想要邀請的人不多,蕭鶴生親自選了幾家媒體,姜雀則私下聯系了粉絲後援會,這樣重要的時刻該向全世界宣布。
婚禮前一天晚上,露天恒溫泳池旁,姜雀披着濕毛巾坐在泳池沿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