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打錯了算盤,經曆過上一世的雲知和江予淮顯然并不需要它提供什麼信息。
江予淮蹙眉,而後用征詢意見的目光看向雲知:“我們也許要先前往不知山一趟,我給你帶些衣物和日常用品,你先梳洗吧。”
雲知将玉簡收到江予淮帶給他的儲物袋中,“嗯”了一聲,也沒多想江予淮是怎麼知道地點的,迅速起身準備梳洗換衣。
江予淮自覺出門。
房門被打開,雲知正準備換衣服,餘光恰好掃到門外有一抹白色,便凝神看了一眼。
隻見原本長滿雜草的偏院不知何時也被打理了一遍,亂長的竹子盡數清除,草地整齊,小灌木錯落有緻。
而在院子的正中,坐落着一棵足有三人合抱粗的古老的梨花樹。
他所看見的白就來自這一棵梨花樹。
滿樹雪白的梨花,微風吹過便紛紛揚揚落下,地上已是一片白。
在這光怪陸離的修真界,他的院中美的如同仙境。
“砰——”
江予淮沒注意到雲知的目光,關上了房門。
門外的景色被擋住,雲知眨了眨眼睛,緩慢地收回視線。
江予淮一夜之間給他種了滿院的梨花,卻完全沒有向他提起的意思,隻安靜地等他自己發現。
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個世界裡正常的植物很難找,要在一夜之間找這麼大一棵梨花樹更是難上加難。
雲知手上的動作不停,皺着眉反複思索。
但他關于人類的常識實在是太少了,一直到換好衣服洗漱完,準備推門而出時,雲知才猛地意識到——
這好像是驚喜。
師尊給他準備驚喜?
騙人的吧?江予淮根本就不是會主動準備驚喜的那類人。
雲知呆愣在原地,但門已經被他推開了,滿院的梨花這次完全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冷淡出塵的仙人站在下落的花瓣中,安靜地看着他,白鶴在院中悠閑地散步。
師尊……
在雲知想出自己該說什麼之前,江予淮先一步道:
“知知,我們走吧,入門儀式要開始了。”
還是冷淡平靜的聲音,似乎并沒有很在意他看見梨花的反應。
他好像想多了。
雲知失落地垂眸,應道:“好。”
江予淮不知所措地看着又不開心起來的雲知。
是不喜歡梨花嗎?還是不喜歡去入門儀式?
他想問,但雲知沒給他發問的機會,直接與他擦身而過,朝着白鶴走去。
江予淮看着院中的梨花樹陷入沉思。
不應該啊,《親賢育子經》上寫的就是需要适當給孩子準備驚喜,他也是按照準備驚喜的步驟做的。
也許他應該換一本更有名的育兒書來研讀?
.
不知山。
作為太虛門的主峰,也是無面佛的所在地,此時已經聚滿了人。
與昨夜的詭異不同,此時在場的都是些正常模樣的人類,無一不洋溢着笑容,穿着内門弟子黃色道袍的人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小八卦。
“濟川仙君居然真的收徒了,還是提前收的,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何方神聖。”
“聽說都已經十八歲了,就算再天資聰穎,這個年紀修仙也遲了,要我說,還是得挑年紀小的。”
“對對,文華道長不是說了嘛,挑六歲以下的孩童最佳,不過真的有六歲以下的小孩能爬上天梯嗎?”
這場面喧鬧又正常溫馨,就連無面佛身上的無數眼睛都消散一空了,白玉似的光滑的佛身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看上去就好像隻是一個普通的沒有臉的佛像。
昨天被吓了一整天的衆人本是緊繃着精神的,但眼前的一切都是這麼正常,就好像昨日隻是他們的一場噩夢。
于是有人大着膽子,試探着向正在聊八卦的弟子搭話:“那個……你好,我們聚在這裡是要做什麼?”
熱火朝天地聊着天的弟子沒回頭。
那人隻以為是自己聲音太小沒被聽見,于是伸手拉了一下弟子的道袍。
“咚——”
下一刻,那弟子的衣袖被扯了下來,露出了空蕩蕩的肩膀。
沒有身體,也沒有脖子,隻有一顆頭漂浮在半空中。
他完全無視了旁邊打擾他的人,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沒了半邊衣服,淩空的腦袋搖頭晃腦地說着八卦,甚至落在地上的衣服還在扭動,看姿勢是在配合着話語做出手上動作。
就像是個被設定好了程序的隻有一顆頭的npc。
搭話的倒黴蛋發出一聲驚叫,跌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往後爬。
這群剛走上天梯的少年們再也不敢有所動作了,如同抱團取暖的小動物一般瑟瑟發抖地縮在了一起,驚恐地看着眼前看似“正常”的一切。
雲知和江予淮就是在此時坐着仙鶴落下的。
江予淮有意控制着,讓仙鶴落在了這群倒黴少年的前方,雲知則是繼續抱着仙鶴的脖頸不說話。
雲知與江予淮剛落地,一個個穿着長老服的老人就不知從何處冒出。
他們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完全符合世人對于年長善良的仙人前輩的刻闆印象。
如果不是這十三個老人都長得一模一樣的話,也許會看起來更善良一些。
蒼老渾厚的聲音響起:
“恭喜各位通過我太虛門的入門考核,接下來我們将進行入門儀式,完成儀式,即可成為我太虛門弟子。”
竊竊的八卦聲在一瞬間消失了,十三位長老的目光同時轉向了雲知。
“無論何人,都必須進行入門儀式,否則逐出太虛門。”
他們如此道。
江予淮的神色不是很好看,剛想擋在雲知的身前,就被臉色更冷的雲知攔住了。
雲知拉住了他的衣袖,看着他,白色長睫輕顫,眼圈又紅了。
“十六。”雲知聲音有點發顫。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但江予淮去看别人了。
這可是整整十六秒,這群老家夥就這麼好看嗎?他還在江予淮的懷裡呢。
江予淮神色錯愕,疑惑出聲:“嗯?”
對上完全不明所以的江予淮,雲知滿心的悲傷直接梗住了。
果然,師尊一點都不愛我。
雲知如此悲傷地想。
如果愛他的話,江予淮就根本不會移開目光。
全然不覺自己而要求異于常人,雲知兀自難過,傷心欲絕。
他好慘啊,他的愛情也好慘,一想到這麼慘的他剛才居然沒骨氣到因為師尊須臾目光的偏移就方寸大亂,像個妒夫一樣争風吃醋,雲知就覺得自己更慘了。
可憐的小知,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慘的苦情劇主角。
不過幸好他已經看開了,他現在都不因為師尊看别人哭了,這是大進步。
他再也不會在乎江予淮去看誰了,他要去修無情道。
衆長老:……
雲知是完全沒注意到他們,也沒施舍給他們一個眼神啊。
不過就算注意到了也沒用,雲知隻會覺得自己又不是人,算不到“無論何人”這個範疇裡。
他是被師尊養大的不被愛的小怪物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