矯情些什麼?他也兩天沒吃飯啊,可沒像他們一樣餓成這樣。
不耐歸不耐,這群人畢竟是鏡仙讓自己帶走的,之後說不定有用,宋汝洋也沒準備在這個時候就和他們撕破臉皮。
他小心地拿出揣在懷中的鏡子,掀開一條隻有自己能看見鏡面的小縫隙,認真地看着鏡子,幾秒後擡起頭來道:
“鏡仙說,明天帶我們去個地方,那邊有很多靈雞靈兔,我們抓來升起火就能吃。”
“你們别哭了,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要是哭聲把那群怪物再招來就不好了,而且我們現在有鏡仙,鏡仙說會帶我們回家的。”
和說話時自帶三分刻薄的蒲宵月不同,宋汝洋擅長裝乖裝可憐,此時裝起善良來也有那麼幾分成熟靠譜的哥哥模樣。
在他的話語下,衆人的哭聲漸漸停了。
“那、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剛才提問的小胖子擦了擦眼淚道。
“先休息吧。”宋汝洋看了眼外面的夜色,“現在不早了,大家下午為了打開藏書閣的防禦結界也廢了不少功夫,現在都很累了,我們休息一夜,明天出去找吃的。”
“有鏡仙在,我們能避開所有的怪物,放心睡吧。”
這群人應該是下午跟着宋汝洋東躲西藏了許久,現在顯然對他懷中的鏡仙很信任,聞言沒有任何人提出反對意見。
他們惴惴不安地看着藏書閣外,高大的樹木在月光下投射出長長的陰影,印在藏書閣破舊的木制地面上。
一陣風吹過,樹影随之搖晃,就像是在地上扭動的怪物,連“刷啦”聲都像是什麼詭異的咀嚼聲。
太……太可怕了……
陰森森的氛圍下,這群半大的小孩含淚入睡。
一直到包括宋汝洋在内的所有人都熟睡時,一顆圓圓的小白團子從書架上方探了出來。
是被雲知控制着的分身。
他根本沒信宋汝洋的鬼話,什麼鏡仙什麼回家的,聽上去就不安好心。
當然雲知也沒有特意跑出來揭穿宋汝洋的打算,他本就不愛多管閑事,現在出來純粹是想看看宋汝洋懷裡的鏡子到底是什麼東西,是不是和太虛門的詭異有聯系。
小白團子一溜煙從書架上滾到地上,又滾到熟睡的宋汝洋的身邊。
宋汝洋應該是東躲西藏了一下午,此時身上也挺狼狽,而那枚古樸的銅鏡則是被他牢牢抱在了懷中。
雲知試着扒了一下,但這截觸手太小了,沒有着力點,扒不出鏡子。
他幹脆去捂住宋汝洋的鼻子。
宋汝洋在夢中,一下子被捂住鼻子無法呼吸了,難受地皺眉翻身,分出一隻手摸向鼻子,試圖擺脫不知從何而來的鉗制。
小白團子趁着他翻身摸鼻子的時候迅速跳下來,成功來到了被放開的鏡子前。
這是一個巴掌大的銅鏡,做工精巧,但本該照出前方景象的鏡面正中,赫然是一尊縮小了的無面佛像。
雲知一驚,猛地回頭。
鏡前隻有還在熟睡的宋汝洋,根本沒有無面佛。
而鏡中的無面佛就仿佛活過來了一般,正如同不知山上那尊無面佛第一次見到他一樣,渾身密密麻麻的眼睛睜開,上下打量着這團小白團子,似乎是在思考這團東西能不能入口。
“……鏡中伥。”雲知出聲。
所謂的“鏡仙”大概是宋汝洋随口編的,這是一個住在鏡子裡的伥鬼。
他雖然不怎麼關注外界,但江予淮把他教的很好,哪怕是這種少見的珍稀伥鬼他也認得。
這類伥鬼會複刻鏡子所照到的東西,然後通過蠱惑鏡子的持有者一步步影響現實,最終将原主取而代之,鏡子的持有者也會變成下一個鏡中伥。
至于具體複刻誰,要看伥鬼本身的實力。
而宋汝洋懷裡的這枚銅鏡,複刻的就是無面佛。
這樣就能解釋宋汝洋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看鏡子了。
他也知道懷裡的不是什麼仙,而小無面佛這種詭異的存在定會引起衆人的恐慌,進而導緻他被懷疑,倒不如用一個類似“鏡仙不見旁人”的理由搪塞過去。
也不知道宋汝洋是從哪找來的鏡中伥,又是怎麼讓這枚鏡子照到無面佛的。
雲知一邊這麼想着,一邊注意到鏡中的景象開始模糊。
隻見無面佛像逐漸消散,銅鏡恢複了一枚鏡子該有的功能,十分清晰地照出了他的觸手團子的模樣。
這是盯上他的分身了,想要換個東西複刻?
小白團子扭了扭,往鏡子前湊了湊,大大方方地給這伥鬼看。
鏡中的影像并沒有随着觸手團子的動作變化而變化,就像是定格照片一般靜止不動。
可以想象,如果它照的是人,照鏡子的人在見到鏡子裡的自己不動的時候會多恐懼。
停滞了足足十幾秒,随着聲輕微的“咔嚓”碎裂聲,一道裂紋出現在了鏡子的邊緣。
雲知在這瞬間仿佛在鏡子上看見了如有實質的驚懼和疑惑,映照着觸手團子的景象迅速消散,顯現出了最開始的無面佛像。
隻是佛像暗淡了許多,對小白團子也慫了許多,壓根沒敢睜眼。
銅鏡劇烈抖動着,似乎被氣得不輕。
雲知發出一聲輕嗤:
“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