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來宮人,為三皇子放置座椅,顧德白腳趾扣地,坐了上去,不知為何,有一種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訓話的感覺。
李公公端着蓮子羹恭順的走入,“聖主喝碗蓮子羹潤潤喉吧,最近天氣炎熱幹燥,奴才給您放這了,溫度正好。”
顧铎身邊的這個李越李公公是自小就用了的,跟了他幾十載,用着頗為順手。
而太後身邊的那個候在殿外的李樂公公,也姓李,李越李樂,倒像是親兄弟一般。
“欽天監夜觀天象,西南方最近天色異常,有紫星閃耀,隐約有大兇之兆。
可最近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邊關戰事也停罷,齊國修書與朕,願意派遣使臣,到我朝商議休戰一事。”顧铎不像興師問罪的,倒像是與三皇子閑話家常。
顧铎的語氣低緩,“朕與皇太後近日聊起你,也是二十有五了,該成家立業才是。
皇太後為你尋了門親事,相中了郡王家的四女,性格溫良,知書達理,本是一段好姻緣。隻是齊國此番來朝,不知是否别有用心,且齊王書信中願意兩國和親,同修于好。朕倒是有些看不明了。”
聖主銳利的眼盯着顧德白,他很久沒見到這個三兒子了,邊關的風沙寒苦,将三皇子吹的皮膚黝黑,露出的手腕上布滿疤痕,似乎也因為幹燥,嘴角生出裂痕。
“小李子。”
“也給三皇子上一盞蓮子羹。”
“嗻。”
這是聖主能對三皇子展露出來的,不多的溫柔
顧铎低頭抿了口蓮子羹,眉頭舒展,繼續自顧自的講了下去。“使團不日就要從彥國出發,三日左右便會跨過邊境,進入我朝境内,據探子回報,齊冬強将軍也會一并前來。”
李公公捧着蓮子羹交與顧德白,顧德白脫口而出謝謝二字,李越公公不愧是聖主身邊的人,“三皇子是要鞋子嗎?”又為三皇子找補起來,“三皇子刺殺兇險,大病初愈走了這些子路,是有些累了,奴才這就給三皇子拿一雙軟鞋來。”
話畢,顧铎的眸光一緊,生出了些厭惡的神色,又隐藏了起來。
他向來不喜歡軟弱的男子,矯情,優柔寡斷,都讓他無比厭惡。
小時候的三皇子是如此,小時候被庒敏太後控制的他,亦是如此。三皇子哭着要娘親的模樣讓他想起哭喊着的自己,一樣的庸碌無能。
顧铎從思緒中抽離,聲音染上一層冰霜,“彥國會護送公主一同前來,朕派你帶隊出關,到邊境迎接,一路護送彥國公主到京都,務必護好公主安危。至于你的婚事,等見了彥國公主後,再做定奪。”
“朕乏了,你回去吧。”
顧铎離開太晨宮,到妃子宮内休息去了,龐大的隊伍浩浩蕩蕩離去,太晨宮也随之熄滅燭火。偌大的太晨宮隻餘下了顧德白一個人,淹沒在黑暗之中。
外面等候的朱竹和長方行禮叩拜,見聖主離開了,也不知殿内聖主到底問了三皇子何事,心中焦急,在門口不停的徘徊,左等右等也不見三皇子出來。
又不敢闖入,隻能繼續等着,黑暗中兩人辨認着對方的輪廓,開始還能聊幾句近況,慢慢地沉默起來,不發一言。長方随三皇子出征,日夜行軍,倒不覺乏累。
朱竹都尉也是軍中摸爬滾打出來的,兩個人站的筆直。有小宮女經過,快到眼前才發現兩人,吓得大喊着有鬼,跑走了。
時間流逝直到天邊露出魚肚白,熬了一夜的兩人有些憔悴。李樂公公為太後傳話,路過太晨殿,看到兩個公子還站在這裡,吓的心髒怦怦跳。
未得傳召,是不得留在宮中的,太晨殿離内宮又不遠,要是被聖主發現,免不得要掉腦袋。
聽到二者停留的緣由,又覺得好笑,面上松散了幾分,囑咐他二人先朝角落走一走,避一避來往的人,自己則踏進了太晨殿中。
顧德白耷拉着腦袋,衣衫不整,嫌坐着睡不舒服,幹脆躺在青磚上,又嫌冷,把椅子蓋在自己身上,美美的睡了一夜。
李樂公公趕忙叫醒他,派了幾個靠譜的小太監,拿了些太監的衣服給他們三人換上。
囑咐他們帶着三皇子混出宮去,又給角門下鑰的守衛塞了錠金子,在出行事簿上添了三皇子的名字,李樂公公才安心下來,繼續辦自己的差事去了。
回三皇子府邸的路上一片沉默,顧德白沒有講話,朱竹沒有講話,長方也沒有講話。
對于太晨殿中發生的事,長方本想等三皇子一出來就問一問,現下見三皇子平安歸來,心中的惦念散開,頭一歪睡着了。
顧德白也又一次睡着了,天大地大,睡回籠覺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