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世城中斷壁殘垣,城牆破敗不堪,鐵騎之前在此大肆搜刮,吞并了不少錢财金箔,城中糧倉也被洗劫一空。
北嵬軍奉命北上,帶了補給,系數都留給了石門山中,現下經曆一夜苦戰,饑腸辘辘疲憊不堪。
隻能拿幾袋糙米煮水,稀米湯勉強果腹。
顧德瑞站于瞭望台頂,眼睜睜看着石浪城門大開,集結起來的西番鐵騎辟雪而來。
面上不動聲色,仍舊是鐵骨铮铮的定遠大将軍,心中卻隐隐不安。
這一戰,恐是兇多吉少。
長方三步并作兩步,喘息聲急促,攀着石階上來。
“殿下!”
顧德瑞愁雲不展:“何事?”
長方語氣焦急:“殿下,西番鐵騎撤離前,将城門軸承隔斷破壞,已經修不好了。”
“連城門都......”
顧德瑞心中重顫。
奪回卡爾世城,卻将自己陷入到危險境地,那是否要棄城,保全北嵬軍呢?
顧德瑞陷入沉思中。
西番百萬雄兵不日就要入葉,若此刻放棄北部邊線,無異于也将石門山拱手讓出。
将整個葉朝北部拱手相讓。
這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境地,葉朝隻有受制于人,等待西番搶下三陽山密道,屠了越國,與彥國一道攻打葉朝。
所以石門山不能讓!
卡爾世城不能丢!
哪怕今日他定遠大将軍戰死,也絕不能容忍西番鐵騎戰旗落在他腳下的這一方土地上!
“長方。”
“殿下!”
“沒了隔斷軸承就去砍樹,用石頭,用木,用泥巴。”
“沒有刀劍,就用菜刀,用斧頭,用燒火棍。”
“沒有火藥就用燈油,用燭心,用菜籽油。”
顧德瑞眼中透着火熱,亦如當年十裡英姿,沙場勃發的少年将軍,葉朝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三皇子。
長方受到感染,聲音高亢起來,行了個有力的軍禮。
“屬下得令!”
時間緊迫,軍情刻不容緩,長方着人砍了城中老樹,勉強替了軸心,搖動機關,城門深處呻吟起來,轟隆幾下,慢慢的合上了。
長方緊盯着城門,直到關緊,才松了口氣。
時間太短了,勉強修好了幾處破損的防事,在搖搖欲墜中,石浪城的西番鐵騎已經兵臨城下。
天陰了,黑雲壓迫着視線,層層黑浪翻滾,城門下黑壓壓一片。
狂風吹散了鎮定,卡爾世城葉軍直立着,腿不自覺的打顫,手指蜷縮着,他們知道,死期就要到了。
顧德瑞的盔甲是北嵬軍的,現下已經破了,其中一名部下,端着一套封在鐵匣子裡的,呈了上來。
顧德瑞拆開,裡面是定遠将軍卷沿紫金盔,隻是已經殘了,剩下一頂盔和幾片肩頂。
顧德瑞辭軍後,無人照管這套盔,颠沛流離中丢失大半,這名部下忠心耿耿,見不得将軍的東西被糟踐,偷偷藏了起來。
部下眼中含淚:“将軍。”
顧德瑞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多言,大手一揮,将盔頭戴了上去。
此刻他站在卡爾世城最高處,睥睨下方,毫無憚色,一張俏色之面,如山和氣吞,散着傲人之氣,錦盔奪紅映彩霞,踏遍仇敵殺四方。
西番鐵騎領軍人,石浪城城主關萬壽張口欲言,被顧德瑞先聲奪人。
“關萬壽,叛國宵小,離了葉朝做了西番國的走狗,也不過被人家當成小醜一樣戲弄。”
“我原以為你叛了國,好歹也是吃香喝辣,過神仙日子,居然也要在刀尖火海裡走一遭。”
顧德瑞譏諷出聲:“怎麼,邊疆的寒風,把你吹成了三歲小兒?”
關萬壽被戳中心事,有些氣急敗壞,未降西番前,允諾他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吃不盡的山珍美馐,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财。
邊關寒苦,誰不想過逍遙自在的一生。
誰料真的叛國後,将石浪城拱手以讓,西番國拿了權,當下就翻了臉。
不僅将他幾房西番國妾室帶回了西番,而且綁了他家上下老小二十一口,連年邁無牙的祖宗都用架子架走了。
脅迫他唯命是從,親自挂兵去打卡爾世城。
錢沒撈着,色也空了,還要出門打仗,關萬壽這一遭,真真賠了夫人又折兵。
被顧德瑞一點破,臉上多了愠色,罵道。
“葉朝将我扔在這風雪之地三十一年,不聞不問,我一把老骨頭了,兩條腿邁進棺材裡的人,就想回江南老死,多番被拒。”
“跟了西番,我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我有何懼?”
“倒是你,定遠大将軍。”語氣輕蔑,“先聖主叱責,當今聖主忌憚,你一生都為葉朝謀定平戰,得到了什麼?不過整日出生入死,飲血止渴罷了。”
關萬壽支在馬上,斜着眼瞧他,手指搭在下巴上。
“你看到了嗎?這龐大的西番國,區區幾道防事,能撐過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