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人們毫不掩飾的目光幾乎要将他剝盡,沈憐枝身上明明穿着胡服,卻覺得自己仿佛赤.身.裸.體,夏人看他,像看一個新奇的死物。
沈憐枝蓦然又想起自己與斯欽巴日初見時,他也是這樣,殘忍地逼他親口将自己最難以啟齒的缺陷之處說出來。
憐枝幾乎有一種要将這整個帳子都燒光的沖動,隻是他不敢。
“阏氏。”
“我是。”沈憐枝擡起頭來,眼眶通紅,“我是。”
蘇日娜注意到他眼角的一抹晶亮,兩唇向下一撇,聲音微沉道:“這裡沒人欺負你,沒必要裝得這樣委屈,阏氏。”
她如此高高在上,根本體會不到半分憐枝的痛苦,蘇日娜甚至不想聽沈憐枝的辯解,她單刀直入地問道:“阏氏能如女子一般懷胎生子嗎。”
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眸光更犀利、更深刻,幾乎如無數道刀鋒一般将沈憐枝的皮都給扒光了——夏人,不僅要他的脊梁骨,還要将他的脊梁剁碎了煲湯。
沈憐枝知道自己應該怯怯地回答她說“可以”,又或者模棱兩可地回一句“不知”,但不知怎麼的,他忽然就不想這樣答話。
他很生氣,他真的太生氣——沈憐枝深吸了一口氣,一隻手撫上了自己小腹,他一掃先前畏怯的姿态,“我不能。”
“我不能如女子一般懷胎生子,一輩子都不能。”
“公主另請高明吧。”
沈憐枝說完,心中竟有一種釋然之感,他終于挺直了背,哪怕隻有那麼轉瞬即逝的一小會。
他用進帳後最響亮的聲音清楚地說出了這句話,他讓整個氈帳之中的人都聽了個明白。
蘇日娜面色極為難看,幾乎是黑沉沉的,她的手往邊上移了移,手指觸碰到了那把小小的割肉匕首,蘇日娜手指緊握着刀柄,用力到手腕顫抖。
憐枝半垂着眼皮,目光快速地在她手上瞟了眼,話說出口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大膽,這幾乎是公然頂撞了。
沈憐枝的心髒砰砰跳,後背浸出冷汗。
薩仁看看他,再看看在爆發邊緣的蘇日娜,這才發覺事态之嚴峻,她幹笑兩聲,打了圓場:“阏氏……阏氏真愛說笑。”
蘇日娜還抓着那柄小刀,她微微昂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後“砰”的一聲将匕首尖端插在木案上,匕首尾端不斷的震顫着,最後“蹭”地一下朝憐枝的方向彈來———
“阏氏,小心!”小安子瞳仁倏然一縮,忙抓着憐枝的肩膀往後一避,匕首擦着憐枝飛到了氈帳邊上,那銳利的刀刃甚至削走了憐枝的一縷發。
“……嗬…”憐枝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口朝邊上看去,蘇日娜已站起身,她看着臉色慘白的沈憐枝,露出了與她親弟弟斯欽巴日如出一轍的殘忍笑容,“大王說阏氏膽小怕事。”
“我看不像。”
她留下這句話,便拂袖離開了。
沈憐枝心有餘悸地抓着袖口,腦海中竟是那柄飛來的匕首,是什麼時候被小安子攙扶回了王帳的都不知道。
憐枝蜷縮在獸皮毯上,織制床簾被拉得緊緊的,沈憐枝捂着耳朵,渾身上下都在打着哆嗦,哪怕貼在暖融融的氈帳邊緣,還是手腳冰涼。
也就在這時,被拉攏的床簾忽然被人大力扯開了,沒了簾子的遮蓋,冷氣不斷地湧進來,憐枝一動不動地躺着,像是一具被凍住的死屍——
直到一隻火熱的手粗魯地将他翻了過來。
“啊……”憐枝被迫轉過身,眼中驟然浮現出一張多日不見的俊美臉龐,斯欽巴日像一座山一樣虛壓在沈憐枝身上,投射下來的黑影讓憐枝膽寒。
斯欽巴日繃着下颌,擡手掐住憐枝兩側柔軟的臉頰,他一動不動地盯着沈憐枝的眼睛,身體不斷地往下壓,幾乎要與憐枝的身體緊貼在一起。
“叫什麼叫。”斯欽巴圖的聲音冷的像冰,“沈憐枝,幾天不見……”
“你膽子大了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