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三封?!
沈憐枝從不曾這樣害怕過,哪怕從前在周宮中,被廢太子掐着脖子幾乎要悶死時,也不曾這樣怕過。
蘇日娜沒有掐他的脖子,可他卻覺得自己頸骨都好像被擰斷了。
那幾封信,早化作灰燼了,怎麼還拿的出來,蘇日娜站在高處,見他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冷嘲一般勾了勾唇角,“怎麼,拿不出來?”
“不過……不過也是家書。”憐枝瀕死掙紮。
蘇日娜一瞧他臉色便知那幾封信不是被燒了就是撕毀了,總之,如今定是再翻不出什麼了——可這樣反倒更好。
人作古則死無對證,信沒了,誰曉得那上頭寫了些什麼。
她問他:“燒了?撕了?”
憐枝閉上眼睛,眼淚簌簌滑下,“…燒了……”
蘇日娜好似捉到了他天大的罪證一般怒叱道:“若你當真清白,為何要将信燒毀?!那幾封信上究竟寫了什麼,你如實招來!”
“遮遮掩掩,你定是大周細作!”
沈憐枝有口難言,蘇日娜今日咬死了要将他說成個大周派來的奸細,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沒有……”
“那就将信拿過來!”
憐枝蓦然想起早已香消玉殒多年的昭儀,太後說她放浪形骸,她便隻能放浪形骸,憐枝仿佛赤身.裸.體地被丢到了冰天雪地之中,他再也說不上來半句話。
蘇日娜說:“你是不是細作!”
憐枝道:“我不是。”
她要逼他親口承認自己是。
蘇日娜不能直接動他——其實她大可直接殺了沈憐枝,她認定了他是細作,這氈帳中又有誰敢攔她,可蘇日娜沒有忘,她還有一個弟弟。
她拿不準斯欽巴日對沈憐枝的情意有多深,可萬一…萬一他為了沈憐枝發了瘋,那一定是一場浩劫——毫不誇張。
蘇日娜不願招惹這樣的麻煩,可若沈憐枝親口承認,那便不一樣了——穹頂之中這麼多雙眼睛這麼多隻耳朵,還能抵賴不成?
“好…好……”蘇日娜偏首看向他,忽而眸光一凜指向那遊商夏人,“抽死他。”
她說的是夏話,起先沈憐枝沒有明白,可很快就明了了——幾個大漢像拖畜生一般将那遊商夏人拖到氈帳中央,而後暴力撕去他的衣裳,用一根烏黑發亮的鞭子狠狠抽他的脊背!
啪!啪!啪!!
那夏人背上一道道血痕交錯,每鞭子下去皮開肉綻幾乎可見白骨,夏人凄慘地尖聲叫喊着,“啊——啊啊啊———!!”
“啊!!!”
行刑的侍仆鐵血手腕,縱使那夏人叫的幾乎讓人毛骨悚然都沒有停一下,約摸二十鞭下去後,那夏人便“咕噜”着從喉嚨裡吐出一大口鮮血來,而後一動不動了。
他死了。
那樣壯碩的一個人,也隻是抽了二十鞭就死了,沈憐枝驚懼無比地看向高處的蘇日娜,對方露出了極為殘忍的笑容,“你究竟是不是細作。”
沈憐枝牙關打顫,“卡嗒卡嗒”地響着,他無法說出一個字——蘇日娜就是要他的命,要逼他說,可他就算他屈打成招,承認了……
他能活嗎?
什麼走都是死。
憐枝沒說話,蘇日娜面色又沉下來,她冷哼一聲,“這是你自找的。”
她擡眼看向憐枝邊上滿頭是血的小安子,沈憐枝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都涼了,“不……不……你不能這樣,我不是細作,我不是啊,不行——”
蘇日娜森森地笑着,她那根手指,像是鍘刀,指向誰,誰就要死——“抽死他!”
沈憐枝聽出來了,和方才那句一樣的話,他眼睜睜地看着小安子被拖到了死去的夏人身邊,一樣地被撕開衣裳,那個握着鞭子的侍仆再次擡起手,眼見着鞭子就要往下落!
“不要——!!”
“抽!”
啪!!
“啊!啊啊啊!!”沈憐枝瘋狂地擰動着身體,他看着一道又一道的鞭子落在小安子身上,小安子身體瘦小,兩鞭子就嘔了血,還要強撐着對他笑,“殿…殿下……不…”
不疼。
他沒有叫阏氏,他叫的殿下。
沈憐枝瘋子一樣喊叫着,目眦欲裂,那一圈圈的夏人圍在他身邊,看着尖叫發狂的他,就仿佛在看宰殺畜生,那些憐憫的、鄙夷的目光,幾乎讓他生出了刺,從血肉的深處長出來,紮穿了骨頭,紮穿了皮膚——
“啊啊啊!!”沈憐枝自己都沒想到他會迸發出這樣的力量,他的手臂好像斷了,可憐枝缺顧不上,像是死寂的火山終于噴發出火焰——他沖過去,他那麼怕痛,卻還是撲在了小安子的背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沈憐枝的眼淚滴下來,落在小安子的耳邊,滾燙的——他想,這不是他的奴才,這是他的弟弟,他從小就跟小安子待在一起,食不果腹的那些年他們窩在破敗的長安殿裡分一個饅頭。
他看書,小安子也看書,他學寫字,小安子也學,小安子陪着他來這裡,他們一起傻乎乎地逃跑卻遇到狼群,小安子為了讓他開心找人為他送信——